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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神圣的交托
李慕华
国华: 这片海棠叶,在历史的长河里,如巨大的梦魇覆盖无数炎黄子孙的胸口,令他们自震栗中惊醒。梦里叶脉有滔滔之声,是黄河的歌韵抑或咆哮?她从亘古走到现代,如母乳养她的子民,有时却如一条狂暴的巨龙伺机吞噬生灵。外侮内乱更加深了她子民的忧患。在大变革的时代里,我们觉察到她的痛处和病源,却无力治愈、改变。于是我们处于痛苦的夹缝中,承受巨大的压力。 大清早,你例必晨操、跑步,“我务必使自己的肌肉和脑袋一样发达。”你的信这么说,我忍不住大笑。你一面竭力扩展自己的知识领域,一面立志做 “两栖动物”:在陆地是奔马,在河里是飞鱼。你的泳术和泳速都大有进境。生活经验也是你创造、思考、学习、反省的丰富资源。你如同一块海绵,向八方汲取心智心灵的滋养。你惟恐只顾在自己知识范畴里沉醉,将来成为“科学怪人”可糟!“我不能忘了做人起码的本分!”也因此在信仰方面,你不甘心只做个听道者,你要做个行道者。“我若经验了我愿为之而生、为之而死于我为真实的真理,我就不再为自己有所保留。”于是你以自己的身体当作活祭献上——在那一位掌管万有死而复活的主面前俯伏,将生命交付。你深信若对他的爱越深,对这片大地的委身亦必彻底。你若一步步跟随他的脚踪,直至髑髅地,你必然知道他的手如何被钉,肋旁如何被刺,头部如何受创。你知道他就是被称为“看哪!上帝的羔羊!除去世人罪孽的”那一位。“我若是一棵大树,必能强烈地感受到大地的震动、痛楚、我若是正午大漠的岩石,必探测到大地肺腑的高温,成为燃烧的炭火,纵使暮色来临化为黑岩亦在所不惜。我若是冰石,主就是炎日,容我化为溪水,流遍龟裂的赤地……。” 愿你奔涌的热情、激情,在岁月的河道里,逐渐化为款款深情,永不枯竭。 我想起了本世纪一个人物。一九五三年,四十七岁的瑞典藉的韩马绍,坐上了联合国大厦第三十八层楼上的一个位子——联合国秘书长。五年任满后,被选连任。他的父亲曾在第一次大战期间当瑞典首相,他从小在极严峻的庭训下受严格训练,雕塑了他以后的公众的模式、形象。他温柔贤淑的母亲则是个虔诚的基督徒,他承受了另一种气质——一种不为外面世界所洞悉,却燃烧在他里面的性灵的光辉。他是个有节操而又勇于行动的人,为着忠于自己的原则,敢于向威武、权势挑战,甚至不惜牺牲白己。一九六一年九月十八日,他为履行职责,途中乘坐的飞机撞向一行热带树而焚烧起来,机上十六人无一生还。韩马绍骨子里其实是个诗人,在诗人气质底下还有未曾有人测透的一层——这一层是他死后,亲友发现他遗留的一批日记里呈现的。他的这本札记一出版,哄动世界。人们在书里找不到韩氏公开生活的任何事迹、痕迹。那完全是另外一个世界,其内里的“行动”,是一个孤独者幽幽的呐喊,是他“属灵的自传”,反映他对生、死、爱情、痛苦的思索,反映他灵命的生长、挣扎与成熟,更反映他对所谓“十字架道路”的委身。他对自己灵命有最严格的标准,对自己灵魂的真诚有最高的要求。 他早期的札记里,离世的渴念不时侵袭他。在一次汽车失事中,昏迷前最后一个疲惫而快乐的念头是:“啊,最低限度我的路是走完了。”他在札记里说:“这就是你想到去克服你的孤独的方法——干脆逃避生命。……绝对不能让死亡成为对生命的背逆、不忠。” 我一度在艰巨的工作告个段落后,亦萌发这样快乐的念头:“啊,我的路走完了。”直至我投入新的召命,从十架的祭坛再出发,生命又如待发的箭镞跃跃欲飞了。我开始明白,一息尚存,摆在眼前的永远是未完成的工作。正加孤雁不断翻飞,遥远的地平线永恒地在前头逗引着。活着迎接挑战,比从容赴死,同样需要勇气,可能有时需要更坚韧的毅力。他一方面活着迎接人生诸多战役,另一方面背负并忍受人所不见的无形的十架。他身上带着死的印记去迎接生的冲击。他不是汽球般漫无目地的在尘世飘浮,那比死更坚强的爱把他钉稳在大地之上,与生灵共同叹息劳苦。神子竟为我这身曾被自己轻看的躯壳和一口气而道成肉身,在十架上为我成为赎罪祭,我岂能妄自菲薄?我体会到自身在大地的重量,因为我的生命有神圣的交托。没有那比死更坚执更沉重的爱的船锚,牵系着船身,我必在汪洋中越飘越轻,越飘越远。 我们生,不因贪;我们死,不因怕。死有轻如鸿毛,有重如泰山。生,若是我们无法逃避的责任,求主赐我们力量忍受那加诸我们身上的痛苦与重量,并开放怀抱享受它带来的欢愉与恩典。使徒保罗说:“因为我们这活着的人,是常为耶稣被交于死地,使耶稣的生,在我们这必死的身上显明出来。”“因我活着就是基督,我死了就有益处。但我在肉身活着,若成就我工夫的果子,我就不知道该挑选甚么。我正在两难之间,情愿离世与基督同在,因为这是好得无比的。然而我在肉身活着,为你们更是要紧的。”国华,显示一棵树生命的重量和在大地崇高之位分的,岂不是那累累的垂实么? 有一日,我在丘坟上,面海而立。吾友尸骨埋葬之处,竟有如斯辽阔美好的视野。我曾浏览许多墓石上的容颜,并细读碑文。他们都不是叱咤风云的人物,只是平凡百姓,只因他们曾努力活过,真切笑过、哭过,以血以泪在大地上耕耘过灌溉过,再以腐朽之躯去亲炙大地,使大地沉重、欣荣,这一切都令我油然心生敬意。 韩马绍认为,没有一个人能完成他受托的使命,除非他学到忘我而成为神手中的器皿。如何克服“逃避生命”的试探呢?他曾尝试从接受一种召唤中忘我,也深知这不是凭自己能力可以作得到的。对他个人来说,被召唤走上的道路,是引到十字架的道路,即痛苦、羞辱、甚至是肉体的牺牲。后期的札记充满他对耶稣基督十字架的景仰与渴慕。他死前几个月,日记本上有一段说:“在某一个时候,我曾经对某一位说‘是的’——而从那时候开始,我便确定生存是有意义的。当我把生命完全奉献,我便找到了我的目标。”“从那个时候开始,我真正体会到甚么叫做“不再往后看”,甚么叫做“不要为明无忧虑。”“我到了一个地步,我真正了解那“道路”引到一种实在是灾难的胜利,又实在是胜利的灾难;我真正了解奉献生命所要付出的代价是受到非难;我又真正了解升华的唯一途径必须经过羞辱的幽谷”。事实上,在隐秘的札记之外,他在公众的演讲中,亦透露出他承袭自家族的一种信念,即是以为人生最大的满足在于对你的国家——或者人类——忠诚的服务。“这样的服务不但要求我们牺牲一切个人利益,且要有勇气,不畏缩地坚持自己的信念。”他从中世纪的灵修著作,恍悟到一个人可以热衷于为国家社会服务,而同时又是属灵国度忠心的一员。国华,一个把生命奉献于生的人,岂能自隔于大地和其上的生灵?一方面他们对生命是无保留的接受,不论生命带来劳碌、痛苦或快乐;另一方面,他们也毫不迟疑地负起生命的一切责任。信仰与生活是一致的。我们需要密室的默想,也需要把默想化为现实的行动。“在我们的世纪,到圣洁之路必须经过行动的世界。”韩马绍一生如斯强调。使徒保罗说:“我以上帝的慈悲劝你们,将身体献上,当作活祭,是圣洁的,是上帝所喜悦的,你们如此事奉,乃是理所当然的。” 国华,当你被驱使着前行,往一个未知之地,大雾时而涌至,道路愈走愈窄,空气逐渐凛冽,你仍坚持下去吗?细细聆听,雾中必有幽幽的笛声引你分辨方位。你留心观看,荆棘道上必有清馨的百合企盼你的一瞥。按你所达到清心的程度,反映出生命平凡的伟大吧;按你被造原先的特质、潜能,在这片大地上勾勒出属于你独有的本色来吧!主所期望于你的,不过是在你素有的色调上再创造再突破。愿你不做人生战场上临阵退缩的逃兵,你深知所信的是谁,你的生命有神圣的交托!因着主的担负,我们得以轻省;因着我们轻省,我们能够担负。我们对主的召唤清晰的回应:“主啊!我在这里,请差遣我!”我们去,为分担主对这世代的忧情;我们去,为邀请这世代来分享主恩的盛宴! 慕华
信仰之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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