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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国华的信(一)》九·创造启示

李慕华


国华:
  很高兴上封信在你情绪极度低落的时候,带给你一点振奋的力量。只是你心底对基督教的信息尚有疑虑:“从你的来信,明知信仰的内涵,不是仅限于得救、永生,仍忍不住问你圣别的意义,是否肯定上帝,而否定世界?(上帝至美至善,世界至丑至恶?)文化生活、群众关怀,在信徒生活中的份量、价值如何?”你对信仰的期待甚殷,若信仰不是与你今日、今世的生活习习相关,你的失望是何等大!我稍为了解可能少数信徒、牧者生活使你有偏颇的印象,也引起一些知识分子对基督教的质疑或误解。
  你提的问题初看,似乎令人眼花了乱,仔细分析,却发现问题只出在一个观念上头。
  你在信仰的追求上刚起步,我和你通了那么多封信,你应该明白信仰不是只浮于“上天堂或下地狱”的浅滩上。我期待你的船是向水深处开去。我想以创造的启示发端。
  旧约创世记开宗明义宣述上帝如何创造了世界与人,而且“上帝看着是好的”,或者说,上帝看着是美的。地上的青草、菜蔬、果树,“上帝看着是好的”。牲畜、昆虫、野兽,“上帝看着是好的”,上帝照着自己的形象造男造女,并“赐福给他们”,将遍地的菜蔬、果子赐给他们作食物,“上帝看着一切所造的都甚好。”
  我们若忽视了上帝的创造,和他创造秩序本有原初的美善性,就只会批判世界而不会肯定世界,进而忽视了人在世界和文化中的客观身分,这实在不是圣经的教训。信徒追求超离世界的经验,当然有一定属灵上的价值.若只停滞在那儿,就会忘记自己所处的中华民族文化土壤,也忘记自己是中国人。
  基督徒应当是出世而入世的。这话怎么说呢?耶稣临上十字架、与门徒分离之前,向天父祷告:“我不求你叫他们离开世界,只求你保守他们脱离那恶者。他们不属世界,正如我不属世界一样。求你用真理使他们成圣。你的道就是真理。你怎样差我到世上,我也照样差他们到世上。”
  耶稣祈求使门徒成圣之后,差他们往人群中去。上帝和上帝的门徒并非远离人间的。上帝要得着生命更新的人活出“上帝的形象”,并积极的进到人群中去见证上帝的爱与美善。
  圣经里,从以色列人的“信心之父”亚伯拉罕,民族英雄摩西,到士师、君王、先知,以至耶稣及众使徒,没有一个不是活生生地活在他们的历史时代中,或面对人生艰苦,或承担民族苦难,或独力批判不义,或关怀孤苦废疾者,或奋力宣述上帝的信息和福音。他们均有敏锐的时代触觉,显现了上帝与世人真实的关系。上帝不但彰显于大自然的美善中,更活生生地活在他们的生命中。他们于今世的生活,绝对不是避世离群、落寞寡欢的。他们的步履绝不松懈停滞,相反的,充满了斗志和进取的精神。他们的态度不是自以为已经得上帝的赏赐,相反的,是“忘记背后,努力面前的,向着标竿直跑。”他们是“竭力追求”的人,而不是自满不前的人。因此,生命的旅程对他们来说,永远是美丽的探险。有时“山穷水尽疑无路”,有时“柳暗花明又一村”。有时基督徒在出世与入世之间量度,有点象中国道家精神与儒家精神之间的争持。这是后话。
  信徒人生的奋斗背后,有一股泉涌不息的动力;因他们所信的上帝,是全能的父、创造天地的主,是道成肉身死而复活的耶稣基督。人生的乐章从起首的快板、如歌的行板,迈向崇伟的大合唱,如贝多芬的第九交响曲所彰示的。因死亡,并不是生命的终结,不过是今生旅程通往另一个更新更美更富挑战性的生命的桥梁。生命永远是富动力、富创造性的,并非静止的死水,而是滚滚不息的活泉。如果生命是音符,你可以创造属你的乐章。如果生命是画布,你可以在其上完成你理想的艺术品。信徒接受信仰之后,他新生命的旅程刚刚开始。
  很多人由于误解圣经,没有从圣经支取丰盛的生命和文化。基督教并非只重精神面。灵魂与身体是不能分割的,也没有孰先孰后之别。神造人时,是灵魂身体一起创造的,救恩也是对全人而言。一个人蒙救赎,不仅是灵魂得赎,身体亦得赎。基督是全人的主,也是基督徒整个生命的主。基督再临时,我们的身体将会从死里复活,全人得到完全的救赎。我们岂不应透过基督的爱而接受这个不可分割的“全人”?认为只有灵魂能被救赎,身体是恶的,早被命定永远灭亡的观念,是错误的。没有一种物质的本性是罪恶的,因为可见及不可见的世界都是神造的,且说都是好的神。也不断使它们臻至完美的境界,因此救赎工作不单包括一切人在内,亦惠及整个受造宇宙和其上的世界。
  人的身体享受大地的美物,原是神的恩赐,正如人的灵能与神相交,是神的恩赐一样。身体本于上帝,受之于父母。被救赎之人的身体是圣灵的殿。他一方面分享神的生命,另一方面亦藉其身体、生活见证荣耀神。文艺复兴时期,米开兰基罗竭力在他壁画和雕刻的创作里,展现人体的美与力,他认为人体是上帝的杰作。不错,人有本身的限制,易为私欲所缠累,我们却无需如中世纪某派修道院的修士一样,因人易为试探所胜,而以身体为恶,对它加以否定,对自己体肤百般折磨。另一极端是任意放纵,糟蹋身体,得罪神。
  此外,我们一方面能欣赏大自然和艺术的美,另一方面我们也能观察、分析大自然各样的秩序。全人亦包括审美的能力、理性、智慧、创造文化的本能,全是人受造的秉赋,是神看为好的。艺术与科学在基督徒生活中应占有一定位置,它们不是外围的东西。基督徒一方面有灵性生活,另一方面也应有文化、艺术生活。基督徒被救赎后,在圣经的光照并圣灵的引导下生活,基督的主权及于全人,包括对科学、艺术的兴趣。信徒若不明究里的抗拒科学研究、文化品赏甚至社会参与,就成了与时代脱节的怪人。
  我们能欣赏、观察、分析,也能创作。由于人的欣赏和创作力,某种程度上说,每个人都可以是生活的艺术家。
  也因此提及基督徒的创作时,是否也必限于“宗教性”的主题呢?试想神是创造主,神的创造是否完全包括在宗教主题里呢?宇宙怎样?花草树木、高山流水,以至鸟儿的歌唱、林间的风声又如何?当神藉他话语,从无创造出有的时候,他并非单单创造“宗教性”的东西。
  圣经里,神曾命令艺术家,为会幕和圣殿造出牛和狮子的雕象,还有杏花的雕刻。
  旧约雅歌书,是描写男女爱情的情诗,以色列的大卫王也写了好些献给以色列民族英雄的诗歌。
  如果上帝创造了花、草,奇花异卉便值得我们去欣赏;如果上帝创造了虫、鸟,虫鸟的妍丽便值得我们去描绘;如果上帝创造了星空,星空的灿烂神奇便值得我们去赞叹;如果上帝创造了大海,大海的壮阔波澜便值得我们去歌颂。在神创造大工的基础上,人的创作便很有价值了。基督徒的生命不单要彰显火热的真理,还要流露美。
  基督教,不单关乎救赎,也关乎世界上的全人。基督教信息以神的永在开始,然后是创造,非始于救赎。
  上帝造了亚当,把他放在伊甸园里,还交托他照顾看守的责任。以今人眼光看,他就是科学家--使自然界被造各物能在人的管理操作下,服侍人类。他有理性,也有创造力。他的身体与百物一样,有呼吸饮食的需要,但他里面的灵能与神交通,使他自其他被造物之中分别出来。这就是上帝所创造的人。他担当了大地祭司的角色。只是人在脱疆的私欲中,得罪了神,失去了尊贵的位份。
  基督教神学的起点和基础在于“我们的天父是宇宙万物的创造主”,道成肉身的神迹和离罪成圣的教义,是在神整个永恒的创世计划里逐步显现的。这个神学观点是把基督徒的人生观放在整个宇宙万物的空间里。信徒行走在天地间,应该没有瑟缩被拒的自怜感。他的道德生活,也不是处于二元分裂下(世界是敌人,自己是真理的光等)才能完成。他知道天父是宇宙的主,耶稣胜过死亡和世界,信徒就能分享他的胜利,作它的主人。神不但是我们的天父,也是天地的创造主。也许目前许多福音的宣讲,几乎都以罪为始为结(人是罪,世界是罪恶的世界,耶稣是罪人的救主,信徒本份是离罪成圣……),把罪的问题看成是教义的中心,忽略了神整个救赎计划,不只是为了人的利益,也是为了神的荣耀和他的爱。离罪成圣不是从内向或自我检讨的戒备而来,而是往外看,看被悬于天地间的耶稣,看白云青天之外的神,仍毫无挫败地在此时此地成就着他永恒的救赎计划。信徒已经与主同作世界的主人,不必整天怀有极重的内疚和自罪感。因此他们是大地的祭司,是神与世界之间的中保。只有中保才配称出世而入世。看世界为仇敌,从不知道什么是人世,因错误地以为世界属撒但,不属于神。启示的晓谕是:罪没有全权,因为耶稣的受死、复活已击碎罪的权势。这物质的世界不是邪恶的,因为创造及维持它存在的是神,是我们的天父,他救赎更新万物,彰显自己的荣耀。
  国华,在这个失丧绝望的世界里,愿你的生活成为和谐的乐章,优美的艺术品,是真、善、美的结合!愿这一封信,能平衡我上封信里,和你讨论的“人性思辨”的信息。祝
快乐
  慕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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