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国华的信（一）》八·人性思辨

国华：
　　你在信中提出了很多问题。我想这封信只能和你谈谈良知与人性的问题。你说，你在人生反省的过程里，重新估量良知扮演的角色。
　　曾在报上看到一段新闻：一个犯案后藏匿起来的匪徒，因为抵受不住良心的控诉而前往警局自首。
　　良心确是奇妙的东西，不必经由法官判决，自己就可以对自己的言行思想下判决：这是对的或那是不对的；我应该去做这事，或不应该去做那事。良知是神刻在人心的律法。
　　圣经提及这种“律法的功用”刻在人心里，“他们是非之心同作见证，并且他们的思念互相较量或以为是，或以为非。”良知良能显出道德的规范和人类的悟性。是非善恶可以思考而知，说明人类在道德上应负起责任。良心可说是我们灵魂的道德司法者。
　　曾看过一出话剧，一开场就听到一种有节奏的声响在舞台上自弱而强扩散开来，然后是死囚的自白。原来那声响录自人类心脏的跳动声，把它夸大的在舞台上播放出来。它象征良知的声音，可以微弱，可以强大。它有时沉睡或蒙蔽。
　　良心的决定，可以公正，也可以不公正。因为理性所接受的道德标准，未必是完备的。
　　在更深夜静里，许多人在与自己的良心作冗长的对话，或激烈的辩论，良心的强弱左右了我们的行事为人。良心说，对的事，要绝对服从，不对的，要不惜任何代价予以禁戒。良心无形中以神为颁法者，可以说是神声音的回响。
　　良心指出了那比它自己更高的权威，无时不求善之必行。国华，其实人的良心是神存在的最佳见证。神的圣洁良善是绝对的，人因照神的形象而造，他的良知是神本性的一种映照。人服从本身良心的权威，也就是服从道德律的权威，或者说明了良心与圣善的神丝缕牵绊的关系。
　　然而，正如千百年来无数真理美善的追求者一样，你也有苍然若失的时刻。你说，你能从无际的天地和一草一木体会造物的美善，也能从良知的流露，同情悲悯的发动，对正义的渴求，感受人性的美善。但你总不明白，为什么美善的情操往往稍纵即逝，大部份时间，总是如此自私、虚伪、庸俗。面对现实利益的冲突时，偶或出卖自己的灵魂。“我明知道德的原则，良知也提出控诉，可是偏偏在恶上聪明，善上愚拙。表面上，我是一般人心目中的好学生、父母眼中的好孩子、朋友眼中可以交心的人，我仍然对自己另一个我恐惧，那个我要使我陷溺在怎样的泥淖中呢？表面上我对某些人礼貌客气，背地里却咒诅他们，自以为正气凛人，替天行道，可是反观自己的本相，羞愧得不能自己，不过五十步笑百步。我渴望超越，却无能为力。”
　　在善恶的思辨上，良知不过是警号，人在意志行动上往往软弱无力。从前使徒保罗也曾在这事上，经过剧烈的挣扎。他说，“我所愿意的，我并不作；我所恨恶的，我倒去作。”这不也是你目前的写照吗？“立志为善由得我，只是行出来由不得我。故此，我所愿意的善，我反不作；我所不愿意的恶，我倒去作。”“我觉得有个律，就是我愿意为善的时候，便有恶与我同在。因为按着我里面的意思，我是喜欢上帝的律，但我觉得肢体中另有个律，和我心中的律交战，把我掳去叫我附从那肢体中犯罪的律。我真是苦阿，谁能救我脱离这取死的身体呢？”保罗详细阐明良心与情欲的交战。也是信徒内心会有的交战。
　　你不禁要问，到底这按照神的形象所造的人是怎么一回事？不错，人有身体、灵魂。灵魂有想象、记忆、悟性、食欲、兽性的一面，也有理性、良心、自由意志的能力。人性有仰望神的一面，也有俯视地的一面。学者有如下的见解：
　　孟子对人性，最重人禽之辨；恻隐之心、羞恶之心、辞让之心、是非之心，是人之所以为人的特性，并以此作为道德行为的根据。在肯定人性美善之超越之余，人会行出恶又如何解释呢？“其所以陷溺其心者然也。”人的心性为物欲与环境所困。正如青山的美木被砍去，嫩芽又为牛羊吃去，以至变成光秃秃的样子。人若不养其善，善即亡失，人就变得与禽兽相似了。
　　 “从其大体为大人，从其小体为小人。”大体是用心灵思索反省而了解最高善原则者，小体则只求感官享受，而为物欲所引导蒙蔽者。孟子的成德历程有三个重要关键观念，即“心”、“性”与“天”。尽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则知天矣。”“极尽心灵，才能知心性之纯一完美，而由认识心性之善，发觉心性本源在于天。人的美善心、道德心，原从上帝而来。“存其心养其性，所以事天也。”使心不放失于物欲中，使善性流露不断，方能实践地事奉上天，顺天意而不违。问题在于人实践的能力。
　　孟子所言的“大体”，是绝对至善的人性，是人异于禽兽的美善潜质，也是有待实现的人生目的，“小体”是实存于世界的具体人性，是与禽兽共通的耳目感官追求，人若陷溺其中，就产生种种恶行。
　　人具有神的形象，所拥有的美善性纵或隐蔽、亏损、偏离，在感官的世界中陷溺其心，不能自拔，但因上帝在历史中主动启示自己，向人显明其悲悯、关怀：具上帝位格的基督道成肉身，进入历史，参与人间苦难，在十字架上承担人类罪恶，抚慰人的创伤，突破人的困境；受死复活，叫凡以信心与上帝相遇的人，得以提拔其心，有勇气面对困境。人若在基督里重生，可回复到象“造他主的形象”的地步。“脱去旧人和旧人的行为，穿上了新人，这新人在知识上渐渐更新，正如造他主的形象。”“脱去你们从前行为上的旧人。这旧人是因私欲的迷惑渐渐变坏的。又要将你们的心志改换一新、并且穿上新人，这新人是照着神的形象造的，有真理的仁义和圣洁。”这新人有能力择善固执，摆脱旧人的缠累，即你信上所称的“另一个我”，并得以“清洁”、“无亏”的良心事天、为人，达到“仰不愧天，俯不怍人”的境界。
　　使徒保罗曾从内心深处喊出：“我真是苦阿，谁能救我脱离这取死的身体呢？”后来也因为经过了生命的更新历程而嚷道：“感谢上帝！靠着我们的主耶稣基督就能脱离了。”他深深明白内心愿意顺服“上帝的律”而肉体却“顺服罪的律”的苦况，以致他在深深经历了“赐生命圣灵的律，在基督耶稣里释放了我，使我脱离罪和死的律”之后，不再体贴肉体、顺从肉体活着，而能顺从上帝的灵引导，忍不住发出赞歌：“圣灵与我们的心同证我们是上帝的儿女！”“上帝的儿女”表明的是人回复其太初原有的尊严、价值、身分、地位。
　　国华，我唯恐你无法消化吸收我这封信重要的信息，就此停住。有空，请仔细研读约翰福音、罗马书、以弗所书。祝好！
　　慕华

信仰之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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