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国华的信（一）》十三·死之意义

国华：
　　祖父去世后，你陷入长久的默哀与深深的悼念中，倒是出乎我意料之外。我不住咀嚼你说过的话：“如果人不会患病、衰老、死亡，多好呢？”我用不少笔墨向你阐明生之意义，现在则在复活和永生的信仰前提下为你析释死之意义。
　　你祖父因能透视死亡冰冷的表象，把握有限的生命岁月，活得饱满丰实而闪亮生辉，正如秋阳下收割的田野。他对绝壁上挣扎的攀山者，曾抛以绳索；并为疲惫饥渴的旅人，安排盛宴和安歇之所。他已不虚枉此生。
　　今天科学昌明，知识日新，能脱离地球大气层，却逃不掉死亡的束缚。尽管防腐的香料可以代替古老的裹尸麻布，死亡仍以他冰冷的面貌质难我们。医药进步可以拖延死亡，死亡仍如坚铜铁壁屹立在我们眼前不会消失。死亡从不放过谁，对贫富贵贱男女老少一视同仁，按理它该给人安全感，事实不然。
　　日本文学里遍布唯美的死亡观，樱花开得最绚烂时，命定要凋落，生命要在最美的顶点结束。只因人生无常，圆满的幸福总是短暂不可靠……。
　　不论如何，我们总无法美化死亡。在那些大动乱的年代里，一颗小小的子弹炸开了亲人的脑袋，绝望的友朋自高楼跃下，脑浆涂地。死亡的本色清晰可见。活泼的音容尚在眼前晃过，转眼间，美好的年华竟结束得如此突然、惊心动魄！人生纵然循生老病死之途迈进，死亡仍以各种方式掳掠我们。冠脉硬化、中风、心脏病、癌症，死亡以种种面貌进攻人体每一环节，式式俱备。我们能美化死亡吗？他可以在任何时刻进行偷袭。他不会因为这是春暖花开的季节而稍待我们，也不会在情人海誓山盟的时刻而予以宽容。
　　旧约圣经约伯记里形容死亡为“惊吓的王”，新约指明我们是“一生因怕死而为奴隶的人。”死亡的恐惧是普及性的。死亡是至高的谜。我们既无法解释死亡的奥秘，对未知的事物不免恐惧。还有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被逼终止。我再三回想你说过的话：“如果人不会患病，衰老、死亡，多好呢？”已隐约觉察你缺乏面对死亡的勇气，并测知你心底的忧惧。死亡来临迅雷不及掩耳，人与人之间的亲密关系突然结束，毫不给人时间。死亡竟是令人震惧的不速之客。其实正视死亡才是生命的窍门。诗人以多种方式表达这个思想。人间的千年和永恒的时间相比，不过如已过的昨日，又如夜间的一更。人生不过是如水冲去、如睡一觉，转瞬即逝的事。世人不过如生长的草，早晨发芽生长，晚上割下枯干。诗人因此向神祈祷：“你将我们的罪孽摆在你面前，将我们的隐恶摆在你面光之中。我们经过的日子，都在你震怒之下。我们度尽的年岁，好象一声叹息。我们一生的年日是七十岁，若是强壮可到八十岁。但其中所矜夸的，不过是劳苦愁烦，转眼成空，我们便如飞而去。谁晓得你怒气的权势，谁按着你该受的敬畏晓得你的忿怒呢？求你指教我们怎样数算自己的日子，好叫我们得着智慧的心。”正视死亡，才能正视我们的人生。
　　圣经描述两种死亡。一种是肉身的死，被比喻为“脱离帐棚”、“拆毁地上的房子”；另一种是灵魂的死，即处于罪恶过犯中的景况，远离生命和光的源头。因此，死亡可说是神定下的判决，因为我们叛逆他。始祖违背神，神说：“你本是尘土，仍要归于尘土。”
　　神的儿子耶稣基督阵世时，整个世界是“坐在黑暗中，死荫里”。耶稣是真光，要照在黑暗死荫里的人，藉着他的死与复活，使人因信他得蒙赦罪，复得称义，并神应许的“永生”。耶稣说：“我就是道路、真理、生命，若不藉着我，没有人能到父那里去。”我们自今生遥望永世，中间隔着一条黑暗的隧道，那条隧道就是死亡。谁是领我们越过幽冷的隧道而抵彼岸的人呢？使徒保罗说：“死阿，你得胜的权势在那里？死阿，你的毒钩在那里？死的毒钩就是罪，罪的权势就是律法。感谢神，使我们藉着我们的主耶稣基督得胜。”“罪的工价乃是死，惟有神的恩赐，在我们的主基督耶稣里，乃是永生。”
　　国华，就你祖父而言，死并非人格的完结。他虽长逝，但他在生之时所结的爱果，将垂之久远，且为神所记念。他为得不朽冠冕，奔跑的人生就不是无定向的，斗拳也不象打空气的。他坚固不动摇的持守所信的，竭力遗爱人间，竟叫行恶的仇敌羞愧，转而归善。因他深知他的一切劳苦，并非徒然。他老人家秉此信念．在生时活出了气宇非凡的典范。你说，他对当年在文革动乱中陷他于不幸的人非但不记恨怨，反而说：“他们并不明白自己所做的是什么，或有不得已的苦衷。”他在万般试练中坚强地活了下来，且活了大半个世纪。他没有逃避生命的责任和艰苦的生涯，且护庇多少创伤的心灵。他走完尘世的旅程，庄严、平静的把灵魂交在那死而复活的人子手中，穿过死亡的隧道，到达荣美的彼岸。每当我想起你描述的祖父，就觉得仿佛眼前屹立着一棵青翠的橄榄树，那样优雅、高贵，荫庇着沙漠中停憩的旅人。
　　有永恒信念的人，可以无惧的正视艰困的人生之旅和面对死亡冷河。
　　哥伦布初由西班牙启航时，面对茫茫大海。海外有什么东西，他不知道。他所怀的期望也许全是错误的，但他的慧觉看透了眼前事实的意义，叫他坚定不移地相信大海彼方必有陆地。这样坚定的信仰，建立在合理的基础之上，在人人都因不信而灰心丧志时，终于大放光彩，见到一个新大陆，实现了先知先觉所抱的希望。雄心热望，到底如愿以偿。
　　国华，宇宙的合理性，基督徒的见证，你祖父的人格，岂非如同云彩包围你，在在是永生上帝存在的明证？你应放下各样的忧惧疑虑，仰望那为你死而复活的人子，奔那摆在前头的尘世逆旅。这条路，你祖父已跑过，已打了一场漂亮的仗。你若追随．当可另创佳绩，且闯出自己的天地来。有朝一日，在那永恒的彼岸，你必与他相聚，分享丰盛的生命，或一同回首前尘往事，数说人世风雨，笑谈话沧桑。在乐园和新天新地里，将不再有惧怕、疾病、眼泪和死亡。
　　愿你从长久的默哀里振奋起来，展开羽翼飞翔在蓝天底下，我相信这是你祖父乐见和期许的。祝
快乐
　　慕华

信仰之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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