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

那年我六岁。
　　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我不大喜欢他。他长得一点也不好看。可他的眼睛很热。
　　
　　他以前是个木匠。一个同学跟我说他有一只木头小马是他做的，不过我不信。
　　他更象个医生，他治了很多人的病。
　　很多人要去摸他，他也没生气。他的手也一定很热。
　　
　　有人说他其实是个国王。也有人说他是个骗子。他是个奇怪的人。
　　他发起火来象只狮子。和孩子在一起的时候他象一只绵羊。一只温柔的羊羔。他喜欢把自己叫做羊羔。一开始我不喜欢羊羔，后来我就喜欢了。
　　他喜欢狐狸、飞鸟和百合花。
　　
　　他喜欢孩子。他说只有小孩子才能到他家玩。可是没人知道他的家在哪儿。他连枕头的地方都没有。不过我还是挺想去他家的。那肯定有好多你想也想不出的好东西。
　　
　　他说每一个孩子都有一个（最少一个，我猜）天使在天上常见他父亲的面。他常常说起他的父亲。说实在的，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大人象他这样和父亲这么好的，他也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想他父亲也一定不一般。有时侯我甚至挺想见见他。
　　
　　我看见他流过眼泪。他总是为别人的事伤心。
　　他能在水面上走，风和海都听他的，我没见过，可我信。
　　我要是有他这么厉害，还会象他一样伤心吗？
　　他总是为别人伤心。
　　
　　我知道好多孩子都很孤独。
　　可他比所有的孩子都孤独。
　　他说话别人老不明白。可能他们就不想听，也不想明白。
　　有点象小孩子说话大人老不明白一样，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想听。
　　
　　最后，他们把他给杀了。全世界的人都去看热闹去了。我妈没让我去。
　　那天特别黑。我害怕极了。（——不过我不会承认的。）
　　五岁的玛利亚很认真地跟我说：他是为所有的人死的。
　　
　　所有的人？
　　
　　也为我吗。
　　
　　“男孩不哭”。
　　
　　夜里我梦见了钉子和血。
　　很多的血。
　　
　　
　　后来听说他三天以后又复活了。我看见大人们都在小声地说这事，我一挨近他们就立刻不说了。
　　其实我什么都知道。
　　
　　在所有的故事里好人都是不会死的。
　　而且，他比所有的故事都神。
　　要不是他自己愿意，他们根本就杀不了他。
　　
　　他自己愿意。
　　
　　也是为我死的吗。
　　
　　我还是不太明白。可是我相信，虽然我一句话也没跟他说过。
　　这是我和他的秘密：
　　他心甘情愿。
　　
　　也为我吗。
　　
　　一定很疼吧。
　　
　　也为我吗。
　　
　　我和谁也没说，省得他们笑我。
　　不过还是告诉了玛利亚，她听了就不哭了。
　　
　　
　　很多年以后他改变了我的整个生命。
　　我真没想到。
　　有时侯我特想告诉他，我已经长大了很多，还喜欢上一个很好的女孩子（她也认识他）。
　　不过我又想，其实他都知道。其实他从来没有离开过我。
　　从来没有。
　　
　　这一切实在奇妙。:)
　　

信仰之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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