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苏斯博士
馨兰
第一次听说苏斯博士(Dr.
Seuss)是六年前，在美国一个商学院的毕业典礼上。一位毕业生代表在发言中屡屡引用苏斯博士的名言并提及苏斯博士的书如何影响了他的一生。他的发言时时引起观众会心的笑声。那时虽已来美有些年日，却从来没有听说过苏斯博士。后来听说苏斯博士是美国家喻户晓的儿童文学作家，于是决定把他的书找来看看。
看的第一本便是最最有名的《戴帽子的猫》(The
Cat in the Hat)。故事讲的是一个下雨天，两个小孩在家百无聊赖。一只戴帽子的猫不期而至。家中没有大人，于是这只会变魔术的猫在两个孩子面前干尽了种种淘气之事，把家里闹得天翻地覆。。。我左看右看，看不出这书有啥特别之处。再看一本，是《绿蛋绿火腿》(Green
Eggs and Ham)。什么东西啊？发绿的鸡蛋和火腿，想起来都恶心。而且整本书就那么一些单词，交换组合成一些句子，反反复复，好像很单调。于是不再多看苏斯博士的书。
数年之后，孩子上小学了。每年学校都有一个读书月，叫做“读遍美国”，为纪念苏斯博士的生日而设。看儿子读苏斯博士的书，好像很享受。我不免好奇，于是放下“旧嫌”，重新把苏斯博士的书找来读了一遍。谁知这一次的感受完全不一样。当然也许是因为英文能力提高后可以略微欣赏书中的韵律。但更主要的原因，我想还是人的心态变得闲适以后，又能重新体验孩童的天真可爱。
苏斯博士的书的一大特点是无边的想象力。这种想象力从他的第一本书《想起我在桑树街见过它》(And
to Think That I Saw It On Mulberry Street)到最后一本书《你只老一次》(You’re Only Old Once)一贯始终。那是一种只有孩童才有的想象力。在我们这些成天为现实而忙碌的大人当中，这样的想象力早已消失殆尽。在《桑树街》中，一个孩子为了回答爸爸每天必问的一个问题“你在放学回家的路上看见了什么？”而编造了一个又一个有趣的情景：从街上有一匹马拉的货车，变成斑马拉雪橇。。。最后变成大象拖了整整一个乐队，而且警察来开道，市长来致意，天上还有飞机来助兴。。。小孩子烂漫的想象力跃然纸上。另外如《麦克利果的池子》(McElligot’s
Pool)、《如果马戏团归我管》(If
I Ran the Circus)和《如果动物园归我管》(If
I Ran the Zoo)等，写尽了一切奇奇怪怪的想象的动物，而把孩童的丰富想象力发挥到了极致。而《斑马以外》(On
Beyond Zebra!)则不仅有非凡的想象力（编造出26个英文字母以外的字母），而且更教导人们不要受锢于常识，不要停止探索。想想我们这些大人谁不是停在字母Z上？有谁会去想象26个字母以外还有什么？而孩子们却不是这样。他们总要追根究底（书中的小孩说“大多数人会停在Z上，但我不会！”）。那一长串在Z之后编造出来的字母，又可笑又可爱。
苏斯博士的书的另一个特点便是寓教于乐，将一些深刻的道理放在浅显易懂的寓言故事中表现出来，让人在会心一笑之后茅塞顿开。比如《霍顿听到了“呼”》(Horton
Hears Who)的故事。大象霍顿为了拯救住在一粒尘埃上的小人国“呼村”(Whoville)里的人而受尽嘲笑。在世人眼里，“呼村”居民根本就不存在。他们实在太渺小，渺小到一般人用肉眼根本看不见。但在霍顿眼里，“一个人就是一个人，不管他有多小。”感人的故事教给人们平等的理念。而《霍顿孵蛋》(Horton
Hatches the Egg)则讲的是霍顿因为答应帮一只母鸟孵蛋片刻而陷于困境。那只鸟一去不复返，而霍顿为了恪守自己的诺言，坚持看守鸟蛋，吃尽了种种苦头。但他毫不后悔。他说：“我说话算数，一诺千金；大象老实守信，百分之百。”其真诚信实，令人动容，感人至深。
《斯里奇》(Sneetches)这本书让我边看边笑。故事讲的是住在同一个镇上的两种“斯里奇”鸟（想象中的鸟，有点像鹅）。其中一种肚子上有颗星，另一种则没有。有星无星本来是无所谓的事，但两个鸟族却以此化分阶级界线，有星一族自恃高人一等，不屑于跟无星族交往；无星一族则自惭形秽，望星兴叹。一位精明的商人趁机前来推销他的“加星机”。等无星族都有了星，有星族为了有别于他们，又去用商人的“去星机”把星星除掉。如此加星、去星、去星、加星。。。一方拼命想跟另一方看齐，而另一方又拼命想有别于这一方。当所有的钱财被这种“星际大战”耗尽以后，鸟们才总算学会了一个功课：不管有星无星，所有斯里奇鸟都一样平等，并无优劣之分。故事把人人平等的理念在幽默风趣之中传递出来。我却由此联想到那些追星族们。他们不也是好不容易置齐了明星的旧服，别人却已换了新装吗？又想到我们这些为了追赶时尚一会儿把直发烫卷、一会儿又把卷发拉直（当然其中钱也没少花）的不能免俗之辈，在苏斯博士的书中也能找到自己的影子吧？
《罗拉克斯》(The
Lorax)描绘了一个叫文斯勒(Once-ler)的人，为了赚钱如何将一个人间仙境变成了一片荒漠。我们不得不由此想到如果不注意环境保护，我们将会面临的是什么？
一本最离奇而令人感叹的书是《黄油之战》(The
Butter Battle Book)。住在高墙两侧的人们，为了吃面包时黄油该涂在朝上的一面还是朝下的一面而势不两立，从而发动战争。从弹弓到飞机大炮、到导弹、最后到原子弹。。。战争一再升级，起因不过是为了一片小小的黄油面包。一笑之后，再看今天无数人为之献身的一些战争，究其起因，又为了什么？我们不得不佩服苏斯博士的睿智。
其它帮助孩子们成长的故事：《去索拉索柳很麻烦》(I
Had Trouble in Getting to Solla Sollew)教导孩子们不要逃避而应该勇敢面对烦恼；《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你有多幸运？》(Did I Ever Tell You How Lucky You Are?)则教导孩子们要知足常乐。。。
文以载道。友善、宽容、接纳、自信、忠诚、平等。。。一个个抽象的概念，放在苏斯博士的故事里表现出来，连最小的孩子都能明白，却又能触及每一个大人的心灵。
苏斯博士受到如此众多的少儿和成人读者的喜爱，还有一个根本的原因，那就是他所有的书都是琅琅上口之作，所有的故事都用押韵的句子讲出来。（难怪有人戏称苏斯博士是“儿童打油诗大师”。）苏斯博士不愧为语言大师，可以说是随意驾驭词汇，而且他自己编造了数不清的新词汇（就像小孩子会自己编造词汇一样）。他的书充满了孩童的顽皮和稚趣，像《今天我绝不起床》(I
Will Never Get Up Today)，光看题目就够吸引人的；《我今天能舔30只老虎》(I Can Lick 30 Tigers
Today)，讲小孩吹牛皮；《袜子里的狐狸》(The
Fox in The Socks)，满篇绕口令。。。他为刚刚学会识字的儿童写的书(Beginner
Books)，更用最少的单词讲出一个个生动的故事，让小孩子易读、爱读。如《绿蛋绿火腿》只用了区区50个单词，便将“山姆是我”(Sam I Am)想尽一切办法劝说主人品尝新奇食物的种种说辞尽现读者眼前（那些单词不同的组合其实非常高超）。想到自己平时为了劝儿子尝试一种新的水果或者蔬菜，也是变着花招一劝再劝，便更能体会苏斯博士的童心未泯。如今我的小儿子刚开始识字，也爱上了《绿蛋绿火腿》，每晚临睡前都要妈妈读一遍。因为单词少，又一再重复，很快他也能跟着一起读。看着小儿试着自己读书的那份得意，我在心里感谢：谢谢你，苏斯博士。
苏斯博士一生自写自画了四十多本书（还有一些书中的漫画是别人画的）。他的书改变了一代人对儿童书籍的看法。他让儿童文学变得如此生动、活泼，让孩子们发现原来阅读可以如此有趣！从三十年代到现在，大半个世纪过去了，一批批读着他的书长大的人现在又在对自己的儿女、孙辈讲述他的故事。苏斯博士的确是美国的国宝。就对儿童的影响力而言，可以说在美国的文学界没有谁能与苏斯博士相比。他的书据说已被翻译成几十种语言在世界各地发行。但以我一己之见，苏斯博士的作品是无法翻译的。一经翻译，必失许多韵味。台湾已经出了一些中译本，最近大陆也出了几本，但听说读者反映翻译得不太好，我想这也难怪译者。会英文的中国父母不如给孩子读英文原版，还能帮助孩子学英文。
2006-10
纪念苏斯博士的诗和漫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