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宫“滚蛋”记

基甸

今年复活节，我和妻子带着两个儿子去华盛顿DC参加了一年一度的白宫复活节“滚蛋”(White House Easter Egg Roll, http://www.whitehouse.gov/easter/)活动。

在美国，孩子们在复活节“捡蛋”(Egg Hunting，即在草丛中寻找拾捡大人先藏放好的涂彩的鸡蛋)是一个很有文化特色的传统节目。妻子这些年的复活节带着孩子在不少地方去捡过蛋。白宫的“滚蛋”节目历史悠久，始于1870年代，也是为儿童而设。不过其主要的节目不是捡蛋，而是孩子们在白宫前面的草坪上用从白宫厨房里拿来的大汤勺滚动彩蛋，比赛谁滚得快。按照传统，这一活动在每年的复活节礼拜日的后一天（礼拜一）举行。

我们去年就带两个儿子去过白宫“滚蛋”。但是去年“滚蛋”那天正遇到雨天，冒雨赶去的孩子和大人都被淋成落汤鸡，雨却越下越大，活动撑到中午，还没轮到我们进场，就不得不取消，孩子和大人都非常扫兴（尽管白宫还是把为孩子们准备的礼品发给了有票的孩子们）。往年的白宫“滚蛋”似乎不太有媒体特别宣扬，但今年的这个活动在几天之前异乎寻常地在媒体上得到曝光，主要原因是有一批同志“家长”提前告知媒体他们准备带自己收养的孩子参加。

“滚蛋”是向公众开放的节目，但是人数有限制，而人数是通过发票来控制。除了一些白宫特别赠送的票（今年的赠票主要是给一些公益慈善机构的儿童义工），其它的票在复活节前的礼拜六和复活节后的礼拜一的清早向所有民众发放。票是完全免费的，但数量有限，每年都是供不应求。要想得到珍贵的一票，做父母的必须在发票的头一天晚上就开始在白宫前排队，付出通宵排队、牺牲睡眠的代价。

我们一家礼拜五就驱车赶到华盛顿。当晚妈妈跟朋友（也是两个男孩的妈妈）一起到白宫门口去排队候票。两个妈妈带上帐篷、食物、饮料、DVD机、书籍等勇敢前往，一副安营扎寨、不为宝贝儿子们拿回“蛋票”势不罢休的样子。半夜十二点到了白宫门口，举目一看，傻眼了：偌大一片草地上，排票的人围着排了一整圈，两个妈妈排到第二圈上。两个妈妈边聊边等，左右的人们也有不少在兴奋地交谈，帐篷搭好也没有睡意。天气挺暖和，我们家的妈妈索性沿着排队的队伍走了一圈，并跟其他人交谈了解“军情”。排在最前面的老太太告诉妈妈他们礼拜五早上八点就来排队了。一路问去，有一半以上的人是晚上八点以前就到了的。排队的大人有的是爷爷奶奶帮孙儿孙女排，有的是父母带着孩子来排，年轻的父母占多数。也有一些是爸爸不支持、妈妈独自出马来排的。妈妈跟其他排队的大人问起他们怎么看待同志家长的事。有的觉得无所谓，人家也有带孩子参加的自由，就连白宫都说不排斥任何人么。再说人家也没有太张扬，也没闹事，跟大家一样规规矩矩安安静静地在排队么。有的还是觉得有点不合适，毕竟这不过是一个让孩子们高兴的活动，大人们没有必要硬把一些政治争议夹塞进来。妈妈问人咋能看出哪些是同志家长，人告诉说他们排在队伍比较前面的一片，脖子上戴有发荧光的塑料圈圈，其它再无标识。妈妈走过去一看，果然看见一群脖子上戴着光圈的人。

等到凌晨四点，突然喊说发号了（原来在美国也有排队还要发号的）。所有的人赶紧钻出帐篷拿号。两个妈妈拿到号码一看，已经是900多号，进“宫” 时间是下午一点半。真是好险--当晚总共只发了1100个号（每个号可领五张票），最晚的进“宫” 时间是下午两点，两个妈妈假如再来晚一点就拿不到票、要望“宫”兴叹了。有人告诉妈妈他们是凌晨三点来的都没有拿到票，这可比去年更残酷：去年我们的朋友是凌晨四点来排队，虽然那晚天气巨冷，很辛苦，但是拿到了票的。估计今年同志家长提前公告行动计划让其他家长们更担心拿不到票，所以大家都来得更早。（虽然实际上同志排票行动最终也只纠集到一百来号人。）号一发完，拿到号的放心了，而没有拿到号的只好带着失望回家。余下的时间过得很快。到早上七点过开始按号发票，两个妈妈赶紧手忙脚乱地收起帐篷、拿起行囊、跟着队伍往前移动。虽然经过一宿奋战已经很疲累，但手中有那几张珍贵的“蛋票”，心里仍然很高兴。

礼拜六礼拜天带孩子们去看了华盛顿的一些博物馆和动物园。礼拜一一大早把孩子们叫起来，跟朋友一家一起浩浩荡荡地乘地铁挺进白宫。这时天上下起雨来。走出地铁站，但见阴雨绵绵，一片灰暗。妈妈心里一阵打鼓，生怕今年的“滚蛋”又被取消。两岁的小儿子穿着一件卡通雨衣，一摇一晃地走着，乖得不得了的样子。妈妈叫他唱“Rain, rain, go away”（“雨儿雨儿快离开”），他就兴致勃勃地唱了起来。冒雨来到白宫外面的椭圆形草坪上，上面有几个大帐篷是为“滚蛋”搭设的。两个帐篷里面供应免费的食品饮料，我们一群大人孩子领了一些来吃喝。我去倒了杯热腾腾的咖啡，就着热乎乎的煎蛋饼，感觉身上的寒湿立刻被驱散。草坪中间搭有舞台，有魔术师在表演魔术。魔术很简单，但魔术师的道白非常风趣，逗得孩子们阵阵大笑。

就在我们进“宫”的时间要到之前，雨渐渐停住了。集合的帐篷前的拦绳一打开，大家呼啦一下冲向里面的草坪。草坪上散布着多个不同游戏和节目的“摊点”，还有一些卡通人物在人们身边走来走去，跟孩子们握手、拥抱、合影。有一个台子是大人给孩子们读书的，我看了看读书的大人的名单，还真有不少“大人”物，第一个是第一夫人劳拉，第二个是华裔女劳工部长赵小兰，还有好些其他政府和政界名人和知名儿童文学家。我们只赶上最后一个读书的，是个写少儿读物的作家，劳拉等人早在我们进来之前的早上就读过了。这让妻子感觉美中不足，因为她特别想见到劳拉。美国人讨厌布什的不少，喜欢劳拉的却很多，妻子也是不喜布什喜劳拉，劳拉是她心目中理想的第一夫人的形象。（后来听说布什和劳拉早上一起出来给来游园的人见过面致过意，不过想必是拿到赠票一早就进场的那些人才得见第一夫妇。）

另外一边是一个涂彩蛋的摊子。孩子们用塑料夹子夹住鸡蛋，浸到自己喜欢的各色染料里面给鸡蛋涂色。草坪上也有一片是围出来给孩子们找蛋的。阿姨们先把许多彩蛋藏在一层干草下面，一批一批的孩子们蜂拥进去找蛋捡蛋，捡完离开，又放另一批孩子进来。那些花花绿绿的彩蛋其实都是些巧克力类的糖果，但每一批里面有两三个金蛋是格外宝贵的，找到金蛋的孩子可以得到一份额外的礼物。我们家俩小子进去，老大东找西找，很快找到一个金蛋，额外礼物是一件白宫“滚蛋”小T恤，正好给弟弟穿；老二慢条斯理，啥也没捡着，哥哥忙送他一个糖蛋安慰。

当然最精彩最主要的节目还是“滚蛋”。“滚蛋”的场地离白宫大楼非常近。白宫大楼阳台上站着一群身穿黑衣的保安人员，典型的那种特工保镖的样子，紧张地观察着下面熙熙攘攘的人群。他们的面孔在“滚蛋”的地方都能看清。9-11以前白宫的一部分是对公众开放的，游客可以进去参观（当然也要排队）。9-11以后这部分就不再开放，所以现在平时普通游客能达到离白宫大楼最近的地方是在椭圆形草坪以外。今天因为“滚蛋”人们一下子能够跟白宫大楼以这么近的距离咫尺相隔，都很兴奋。大人们连忙给自己和孩子们以白宫大楼为背景拍照。这时候太阳已经出来，大人孩子一个个兴高采烈穿梭在“摊点”节目之间，白宫和周围的树木花草都洋溢着春天的气息。头上戴着长长的兔子耳朵的各种肤色的孩子们也个个喜气洋洋，笑脸象天使一样纯洁。我们家俩小子很快就排到了“滚蛋”阵中。只见几个小朋友排成一排，阿姨们给每人发了一个勺子、一个彩蛋，一位阿姨一声口哨令下，孩子们就在草地上把彩蛋滚将起来。老大又是身手矫捷，象个老练的高尔夫球手，抢先到达终点；老二却是笑嘻嘻不紧不慢地推滚彩蛋，落在哥哥姐姐后面也满不在乎，继续兢兢业业地滚着，旁边观战的大人小孩都为他加油、给他鼓励，仿佛他是个虽慢犹荣的运动员。

其它还有一些节目，我们都没有时间参与了。下午三点，各个“摊位”纷纷打烊，保安人员开始催促大家，孩子们恋恋不舍地离开。在游园的出口，一排义工的桌子上堆满了一袋一袋白宫给孩子们的复活节礼物，里面有糖果、书画、文具等等，还有大家最盼望的、最珍贵的（几年几十年后可能还会有相当价值的）木制白宫彩蛋，上面有第一夫妇的签名。孩子们提着抱着自己的礼物心满意足地离开。大儿子（九岁）问我明年还来吗，我心想再过两年他也许就会觉得“滚蛋”太“小儿科”了，但以后他很可能还会记得今天的快乐。小儿子边走边念叨“滚蛋蛋、捡蛋蛋”，直说“好耍”。他还能有好些年可以喜爱享受这样的活动。做父母的这时候虽然身体已经很累，但看着娃娃们的快乐，心里也就甘甜了。

2006-04-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