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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泣的查拉斯图特拉(四首)
小约翰(感谢著者惠寄)
查拉斯图拉这样说 我是一只虫子,是一只知道自己是虫子的虫子,所以我骄傲。我欣赏我的谦卑,所以我骄傲。我用骄傲掩饰我的不安,于是因着我能够骄傲,所以我更加骄傲。 我将要开口。其实我本不知道我要说什么,该说的你们都说了。我想要的只是想说一些不同的话,使同样和你们一样无话可说的我与众不同。但要讲什么我无所谓,既然总归是空虚。没有一种空虚比另一种空虚更有价值。然而,我需要你们空虚的目光注视着我,知道我的空虚与众不同,这是我的独特。因为独特我说话,因为掩盖我的空虚,我说话。需要你们的聆听,以至于我告诉你们根本不需要。然而,我不知道要说什么。 神死了。其实我早就知道,人已经死了。喊叫已无意义,声音何其空洞。于是,我自己扮演神。直到有一天,你会发现,我演不下去的时候,我就会疯了。我只好用我的疯狂来使世界相信他们疯了。当神死了,人也就死了。 为了迟早的虚无,绝对应该放纵。沉醉与狂欢。为了遗忘。然而,害怕醒过来。饮任何哲学鸦片或淫任何精神妓女。我选择我的堕落,所以我不堕落。 于醉中死,于死中寂,于无歌哭中浩叹,于无所有中寒。我是我自己的奴隶,我被自己的假相陶醉了。于是,等不及黎明的来临,我在深夜里哭泣。但你们不要相信我的眼泪,因为我也不相信了。 2002年3月29日,受难节默想 没有一种受苦是有意义,假如祢不受苦;没有一种真理有价值,假如是人在构想真理。 没有一种爱有意义,假如你不施与;没有一个生命有价值,假如祢不死去。 因为受苦只是罪的一种惩罚,真理只是理性的某种虚妄,爱只是渴望回报的交易,生命只是走向死亡的旅程。 唯有祢在十字架上的姿势洞穿了苦之罚,真理之妄,爱之空和生之死。 祢所付出的代价不是释迦牟尼的打坐,不是默罕默德的征伐,不是迦叶尊者的微笑,不是孔夫子的游说,更不是马克思的嘲弄与毛泽东的暴动,而是你自己的生命与血。你不是为你的学说死去,而是真理作为肉体的人死去。 我们永远不知道祢付出了多大的代价。这代价大到不能问为什么,只有接受。否则我就不是人。为了成为人,我接受祢的赐予。我之所以接受不是我想要,是祢想给我。我的理性只能攻破一切不接受的荒谬,但不能提供接受的理由。因为这代价太大了,这受苦和死亡太有权柄了。唯有在静默中久久静默。 祢的学说就是祢自己的血肉之躯,就是在那里铺成的真理之途。 这道路是通向真理的道路,这真理是带来生命的真理,这生命是生生不息的生命。 在 1 人群是我的沙漠,我惊见人性的粗糙与荒凉; 家园是我的驿站,我深味人生永无休止的流浪; 歌唱是我的沉默,只有空虚…… 告诉我我的在,我只有不在。空无一人的街头,风不断地吹。我看见万物在破碎前匆匆的聚合,呻吟。 2 我只有否定。 只知道拒绝什么,不知道需要什么。 我只有怀疑,然而我还不敢怀疑我的怀疑。因为这是最后无法栖止的栖息地。 3 南方城市。 我没有山村,我只有浑浊的水,只有欺骗和无所畏惧。我畏惧于我的无所畏惧。欲望使得我只能在肉体疲倦之后思想。但是我的思想抵消我的思想。我在想我的无所思想。遗忘前的挣扎罢了。 “醉在一个陌生的酒馆里, 唱着一首不知名的歌。” 4 其实已经有了光。 我不再自以为寻找真理,我被真理擒获。 原来我不是猎人,我是猎物。遭遇真理之前,我也一直被擒获。我的自由原来是不自由,于是我的不自由成为自由。原来我是非我。当我不我后,我才我了。而我的不我,不是我能,是真理能。我只是“被”。 请转过身,向深处极深处走,就是极浅处,卑微处。 5 一下子有了鲜花、阳光和回忆。 拥有万物而不被万物所拥有。 在人与人隔绝的虚无旷野骤见云霞的瑰丽和宙宇的深邃,这深邃的瑰丽和瑰丽的深邃,这万物的大庄严和大宁静。 吾卑贱如尘土从而高贵如王子。不役于物亦不役物,因有造物主。 6 在而非在,并非己力达成,只是享受与领受。 不是通过批判走向信仰,而是从信仰走向批判;不是因理解而信仰,而是因信仰而理解。 洞穿一切伪善和虚假的深渊,一切罪与仇,死与寂寞。生存即歌。 7 在。 在相对界的虚空中面对绝对界的真实,在万变的波涛中把捉灵魂永恒的锚。 在歌中生存。 一粒种子的命运 把我托在他的手掌心里, 主人用他温柔的目光在抚摸我。 我知道自己是一粒饱满、结实的种子, 生来就是要被欣赏的―― 阳光倾泻在我身上, 温暖而又明亮; 主人,我愿意陪伴在您阔大的掌心里。 怎么,失手把我掉在地上了么? 那是我已经早就脱离的卑贱的土地呀; 怎么?来不及呼喊又被水淋湿, 被黑土掩埋被主人的脚践踏! 啊,肮脏的污水和淤泥渗进我的身体啦, 啊,主人…… 周围全是黑暗…… 我死了…… 当我再活过来的时候, 我感到饥渴, 饥渴使我身体愈裂。 于是我和土壤和解, 把我的壳腐烂成土送给他, 他供应我吃喝。 他听命于某个更高的主人。 我又在逐渐死去: 身体龟裂腐烂; 而内心开始涌动着一种物质之外的渴望, 对于光的渴望, 对于生命与永恒的梦想。 我小小的体内似乎正涌起整个大海的潮, 永恒伸手攫住了我。 我在死亡中看到生命, 在破裂中窥到完整。 “这是不是还是一场玩笑? 一场梦?” 我问身边那位干瘪、尖瘦的弟兄。 “哪有什么光明?什么永恒? 你有没有搞错! 你看你现在已经和环境妥协, 被脏土搞得‘种’不种,‘土’不土。 要坚守自我,拒绝投降, 这就是永恒与梦想!” 他鄙夷地望着我,别过脸去。 然而—— 在内心胀裂的感动中, 在被催动着追逐光的过程中, 我忘了自己。 于是—— 我见到了阳光和主人的笑脸。 2001年冬天
信仰之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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