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目录

上一篇 下一篇

与你相遇

刘慷慨(感谢著者惠寄)

  
  德国神学家马丁-布伯认为,世界人生具二重性:“你”之世界与“它”之世界的对立,“我--你”人生与“我--它”人生的对立。人筑居于它之世界,在此人必把他周围的在者作为与我相分离的对象,为我所经验,利用,成为满足我之利益,欲求的工具。如此,则在者于我便是有限有待之物,世界之我便是它之世界。同时,人也栖居于你之世界,在此人与在者的你(或作为你的在者)相遇。此时,在者于我不复为相分离的对象,你即是世界,即是生命,即是神明,你之唯一性伟力统摄了我,使我敞开本真自性,倾其全部生命来称诉你。在我--你关系中,一切日常意义的因果必然性皆属偶然性,你无限无待,纯全无方,你充溢苍穹,万有皆栖居于你的灿烂光华中 。    
  那么,在这个二重世界,艺术活动该如何定位呢?可以说艺术是出自人的需求,人需要凭借艺术来表达,来抒发,来认识,来揭示,艺术以其感性特征能够很好显现人的某种价值或意义。但在此艺术只能是一种手段,一种工具。当人处于我--它关系中,我便是中心,我对世界只是攫取而不奉献,艺术则是我手中的斧头,容器和网,是物中之一物,众它之一它。我写诗,则我是主体,我占据艺术的中心,而诗本身成为附属物,其存在取决于我的心灵变居。在这种艺术活动中,艺术有象而无意,有智而无灵,并未向人呈现纯全无方之在的灿烂光华。人与世界遥遥无期,因为人并非出于本真自性,向在者称诉你。
  布伯认为,艺术的永恒源泉是:形象惠临人,期望假手于他而成为艺术品。形象非为人心之产物,而是一种呈现,它呈现于人心,要求其奉献创造活动。在此艺术活动已不是一种需要,或者说不作为需要已不成为目的。在此,形象统摄了我,兖溢了我,形象即世界,此外无物,它惠临我的心灵,我必敞开本真自性,倾其全部身心对它称诉原初词:你。如此,则创造力从人沛然而出,艺术品也由此产生。我写诗,同时诗也写出我,诗不再是被动附属物,而是自成一体,它本已存在,在漫漫时光中等待着我,终于在某一瞬间挣脱时间之维与虔诚之我相遇,我与你凝眸相视,纯全之在的灿烂光华呈现。我实现了形象,使其成为艺术品;而形象也实现了我,使我不复为彼时羁留于它之世界的人。相看两不厌,唯有敬亭山,在此,自然不是无生机之物,而是有血有肉的你;自我不再占据诗的主体,而是与形象处于平等地位。诗人与形象合二为一,澄怀观道,心与道合,存在于是敞开其全部澄明。
  在现时代,这种相遇的艺术观似乎不合时宜,因为在你之世界的三重境界(自然,人与精神实体)中,现代人既不会为自然而沉醉,也不会与他人的心灵相约,更不会倾心于某种精神实体,甚至人自身也分裂了,这一个我与那一个我隔水相望,永难相遇。这是一个它的世界,触目总是它,它,我们再也无力倾其全部心力去称诉你了。但也正因为如此,对于相遇的渴仰才是如此迫切,因为,“人无它不可生存,仅靠它则生存者不复为人”(马丁-布伯)。
  98-6-5
  

信仰之门

版权作者所有,文中观点不代表本站。

上一篇 下一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