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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性的规避》第七章

薛华


理性与信仰

  接着我们所要论到的是有人以一种不合圣经的态度,硬说信仰反对理性,其后果分述于后。
  把基督教放在上层的第一个结果是与道德有关的。问题发生在如何去建立上层的基督教与其下的日常生活道德范围之间的关系。简答之:做不到。就如前述,上层既无范畴,更无法供给范畴!结果今天那些所谓「有如基督」的行为,只不过是教会舆论或社会舆论在某种特殊情况下,认为相宜而已。若你已存那种信仰与理性分隔的看法,那么你在这实际的世界里便没有真道德可言。你所获得的仅仅是道德的相对组合。
  把理性与信仰区分的第二个结果是你将得不到适当的法律基础。整个宗教改革的法律体系便是建立在神已启示某些事物在日常生活的事实上。
  在瑞士洛桑古老的最高法院有一幅保罗劳勃(Paul Robert)所绘的画,题名为公义教导法官。在这大壁画里前景是表示争讼--妻子指控丈夫,建筑师也在指控建筑商等等。法官们如何在他们中间进行判断呢?劳勃说,在一个宗教改革的国家便是这样的:他画出公正的女神,用她的剑指着一本书,书上有「神的律法」等字。就宗教改革家而言,法律实有根基的。现代的人不只把基督教神学抛弃了,连带把祖先所拥有的道德与法律之基础的可能性也抛弃了。
  另一种结局便是把罪恶问题的答案抛弃了。基督教所给的答案是建立于历史的,时空的,实在而完全的堕落观上。阿奎那之误在于那不完全堕落观。但是基督教的真正立场是在时空与历史中,那里一个「未入档案」的人所作的抉择,的确是背逆神。一旦你不信这事实,你就得面对包德拉(Baudelaire)所做深刻而狠毒的宣言:「若有神,他就是魔鬼」,或者马克立(MacLeish)在他戏剧J。B。中的话:「他若是神他就不可能好,他若是好的就不可能是神」。若没有基督教所给的答案:神在有意义的历史中,创造了一位有意义的人,邪恶是由于撒旦的作为,以及人在历史的时空下所行的背逆的结果;就没有答案,人只有含泪接受包氏的宣言。一旦历史的基督教答案被抛弃,我们所能做的是跃升上层,而后反理性的说神是良善的。记住!假如我们接受了二元论,就以为我们因而可以逃避与现代文明及一致的思想之间的冲突,我们已被诱陷入幻觉中了;因为当我们稍微移动几步,我们将发现我们仍旧在老地方转而已。
  把基督教放在上层的第四个结局,便是因此抛弃了向落在进退维谷的二十世纪人传福音的机会。现代人渴望另一种答案,而不是他被定罪的答案。他不接受绝望线与对分观是因为他不想接受,他之所以接受,根据他理性主义的假设所导致的自然发展,是不得不的事。他有时候或会勇敢地讨论,但结果还是绝望。
  因此,基督教有机会澄清事实,就是现代人已感绝望的答案--思想的一致。基督教为整个生命提供一个一致的答案。答案是真实的。所以人当放弃理性主义,然后,在这可讨论的根基上方有恢复他的理性的可能。
  你在此可以看出我先前何以这么着重理性主义与理性之间的区别。现代人已丧失后者。然而他可以籍着公开证验与讨论所获得对人生的一致答案去恢复理性。
  让基督徒们记住,如果我们陷入我曾一再警告的圈套,那么我们会把自己落在一种现实的处境:我们只说着传福音所用的话就象未信的人讲着他自己的话一样。为要实际地面对现代人,你实在不能抱持对分观。你必需以圣经说出确实的真理,即关于神自己,以及圣经范围内所涉及的历史与宇宙。这点正是我们宗教改革先辈们所紧守的。
  说到无限的一面,当然我们全然与神不同,然而说到人格的这一面,我们是照神的形象造的。所以神能向我们谈论到他自己--虽未尽,但皆真实。(究竟我们有限的被造物是不能全然知道任何事的。)神也曾告诉我们关于有限的受造界各事。他曾告诉我们关乎宇宙与历史的实在的事。
  因此,我们不是漂泊的。
  然而除非你坚持宗教改革的圣经观,你不能获得这种答案的。这不是神只在耶稣基督里将他自己启示的一个问题而已,因为它若与圣经所有经文分开,其内容是不够的。它只不过是另一种无内容的旗帜而已,因为我们都知道有关基督的启示乃是由圣经而来的。耶稣自己并不会把他的权威与圣经的权威作过区分。他以行为显出他的权威与圣经内容的一致性。
  这一切包括了个人的因素在里面。基督是万有之王--主宰人生的每一方面。如果耶稣不是我整体一致的理智生涯之主,光口称他是阿拉法与俄梅嘎,创始成终,万物之主,皆成空泛之言。如果我口中歌颂基督的主权,而又设法留存自己生活中的自主领域,则我不是虚伪就是混乱。如果说我的自主的性生活,是真的;那么我的自主的理智生活--甚或说在高级的选择范围内的理智生活--至少也是同等真实的。当知任何的自主都是错谬的。自主的科学或自主的艺术是错谬的,假若使用自主的科学或自主的艺术这类词语,我们是指它脱离神所告诉我们的内容而言。这并不是说我们需要静止的科学与艺术--恰与此相反。这正给与我们这有限的人有内在自由的可能性。科学与艺术不能被搁在自主的下层之建构内而又避免历史的悲惨结局重演。无论如何,我们已经看出每一种下层的被当成自主的,叫它什么名称都没有关系,它表示恰在不久前下层已吃掉上层了。
  不只是神不见了,连自由与人也一样不见了。

  圣经可以自立

常常有人对我说:「你似乎总能与远离真道的人交通,到底有什么秘诀?你似乎用一种方式说话,使他们懂得你讲的是什么,即是他们不肯接受?」有不少理由可以说,但是只有一件事我非要他们深思不可的,是圣经体系及其真理,是不必诉诸盲目的权威的--即,不必因着家庭相信才相信,亦是说这信与人的聪明才智无关等等。
  我之成为基督徒的经过如此,我有好几年参加「自由派」教会。据我所听到的,我可以断定他们传的是不可知论或无神论。根据自由神学我做了人生中一个最合逻辑的决定。当时我也成了不可知论者,稍后我开始第一次阅读圣经--为的是把它与我所阅读的希腊哲学放在一起。我读圣经是当作诚实的行为,因为我已放弃自以为认识的基督教,却未曾把圣经从头到尾读一次。半年过后我才成了一个基督徒,因为我确信只有圣经能给与完全的答案,我知道它完满地解决我的问题,而且完满到令人兴奋的程度。
  我常常倾向于思想可见的,因而我所想的问题好象气球飘在天空中。当时我知道人的基本问题不象今天那样多。但是一直令我兴奋的是,一旦我研读圣经,我发现圣经解决问题的方式,不象用一枝防空枪,把气球个别地击落来解决个别问题,而是更精彩的呢!我是这么有限的,但圣经中所说的真理,是象一根绳子把所有的问题连结在一种系统中,放在我的手里,解答了我的一切问题。一而再地由我个人的经验得着覆证。真的,我们可以把圣经所教导的体系,排在人类意识的市场上,让它自己拍卖,自己标价。
  记住,圣经内容之所以与其他体系十分不同,是因为它是宗教与哲学中唯一告诉我们为何人从自己开始能做每一个人所应该做的。事实上,除了从自己开始是别无他途的--每个人都是籍自己的眼目看--这还包含了一个真正的问题。为何我可以此为起步呢?没有别的体系解释我能如此作。惟有圣经告诉我为何我能而且必需从我自己开始。
  首先,圣经说起初一位有位格而又无限的神创造了万物,这位神永远常存。所以,他本是有位格的,不是非位格的。其次,圣经说他在他本身之外创造万物。我想,向二十世纪的人说明创造之意义的最好方法就是用「在他本身之外」这一语。使用这一语,不能用为一种空间的意义,却为的是要否认以创造为任何种泛神论式的神本质的延伸。神存在--一位有位格常存的神--他在他本身之外创造了万物。因此,宇宙的起源乃源于一位真位格的源头,爱与交通(这是二十世纪人内心的负担)与内在的并没有不同。宇宙起源于有位格的而非起源于非位格的神,因此,人类所渴望的爱与交通,那是人本有的,内在的不是相对立的。而且,这世界是实在的世界,因为神在他本身之外实实在在地造了它。由于他所创造的是客观的实在,因此才有真的历史的因与果。有真历史,才有真我。
  圣经说出神在这种有意义的历史里,用一特殊的方法,即照他自己的形象造人。如果我不了解人根本的亲属关系是向上的,则我必需尽力向下去找。向下去求关系,如果最后把他自己和动物拉成亲戚,那么他在今天算是老古董了。今天,现代人设法跟机器那关系。
  然而,圣经指明我的系属的参考人不必往下找。它是向上的,因为我是照神的形象造的。人不是机器。
  如果宇宙本有位格的起源被否定,它的结果将如何呢?在此需要着重地说,除了人成为非人格的产品,加上时间,在加上机会,就没有最后的答案。没有人曾在这种根基上成功地找到人格,虽然许许多多的人,象已故的查丹(Teilhard de Chardin),曾经试过,但都失败了。说我们是非人格的自然产品加上时间与机会,乃是唯一结论,除非我们从人格开始。而且,直到如今还没有人曾指出时间加上机会怎能产生从非人格变为人格的质变。
  果真如此,我们就毫无希望了。但是,当圣经说人为一有位格的神照他的形象所造时,这说法给予一出发点。人文主义的体系从不能提供让人由他自己开始的理由。圣经的答案却是全然无可伦比的。在同一时候给予说明,人为何可行,为何必行,且必然由自己开始的理由;又指出人最适当的参照乃一位无限而又有位格的神。这与任何其他说到人可由他自己开始的体系全然不同;因为其他体系既不知人由自己开始,也不知他何以有权利由自己开始,更不知从那一方面迈进。

  从自己开始,然而……

当我们谈到人由自己开始去了解人生与宇宙的意义的可能性时,我们必需很小心地清楚说明我们所指的意义。因有两种认识的概念或观念是必须加以分辨的。第一是理性主义的或人文主义的概念,即人以其对别的一切全然独立自主为始,能建筑一道通向真理的桥梁--其实象企图向无限的深谷构筑吊桥般。这是不可能的,因为人是有限的,因此,他没有任何可以正确指向的目标。从他自己开始,他是决无办法构筑完满的宇宙的。
  萨特在清楚地发现不能找到无限的关系点的时候,就下这样的结论,说万物不过是荒谬而已。
  第二种的概念是属乎基督教的,说人是照神的形象所造,他能从他自己开始--不是以无限的身份,而是以有位格的身份,加上一项重要事实(我们特别阐明的),那就是神给予堕落的人所急需的全备的知识。
  人已堕落的事实,并没有废止人披戴神的形象的意思。因为他是堕落的,他不曾放弃作人。虽然他堕落了,他还能爱。如果说只有基督徒才能爱,是一项错误。一位非基督徒画家尚且能把美画出来。正因为他们还能如此行,彰显了他们尚为神形象的披戴者;或者换一句话说,他们正发展了作为人所该有的无比人性。
  虽然,由于始祖的堕落,人有了歪曲、腐败与迷失的结局,但他仍不失其为人,这是真正奇妙的事。他既没有成为机器,更没有成为动物或植物。作为人的印记始终在他身上--诸如爱,理性,渴慕意义,对非人性的畏惧等等。即或他的非基督教体系让他讲出这些事并不存在的时候,这情形亦然。由于这些「天赋」,使人与动物、植物的世界、与机器有所区别。由另一方面看,如果从他本身自主开始,作为有限的人,显然地他得不到绝对的答案。只要人承认他是有限的,这说法必真;但需加上由于始终的堕落,他是背逆的事实。他背逆而且歪曲所赋有的见证--外在宇宙及形式,与人之所以为人的人性。

  我们所需的知识源头

圣经本身是什么,在此处圣经有它自己的声明。它陈明它自己是神的真理的传达,以文字的形式写成,赐给照神形象而造的人。当今世俗与非圣经的神学思想都认为要使关闭体系中自然诸因一致之假设发挥功能是不可能的。然而圣经确是如此陈明的。譬如说,在西乃山上所发生的事,摩西向众百姓说:「你们看见也听见了」。百姓所听到的(及其他的事)是一种神向人的语文的,可述说的传达,是在一个占有历史的时空境地里发生的事。它不是某种无内容的存在经验,也不是反理智的跃升。我们发现新约中所呈现的传达也正相同,例如基督在大马色的路上用希伯来语向保罗说的话。所以,一方面神在圣经中传给我们的一种述辞性的传达。另一方面我们看到这述辞性的传达是向谁指示的。
  圣经明言虽然人绝望地迷失了,人仍不是一无所有。人之所以迷失,由于道德上的罪而与神隔离,这神是他真正所需的关系点。然而,他绝非一无所有的。正因此他的迷失是可怕的,因为人在他所拥有的独特性及奇妙中迷失是一悲惨的事。
  我们绝不可低估人的成就--譬如说,人在科学上的成就正显出他不是废物,即使他的成就也显出他迷失的结局。我们的祖先,虽然他们相信人的迷失,但对人的意义没有疑问。人能影响历史,包括他自己的及他人的永在性。这种观点视人为人,视人为不凡的。
  与此相反的,一种理性主义者硬生生把自己放在宇宙的中心,坚持以他所能集聚的知识为自主的开始,其结局就是发现人自己的全无意义。禅宗恰切地表达现代人的观点:人投身入水,涟漪随即消逝。但圣经说人所引起的涟漪是永不休止的。作为一个罪人,他不能照自己的意义选择,因而他在历史上所写的好坏参半,但决不是白卷一张。
  基督教是一种体系,由一组可以讨论的观念集合而成。对「体系」一辞,我们不指一种繁琐抽象的意思,然而,我们也不怕引用它。圣经并没陈述彼此不关联的思想,这体系的安排有其起点,而且由这起点以无矛盾的方法向前推移。这起点就是寰宇创造者无限而有位格之神的存在。基督教不是一套囫囵吞枣不可传达的经验,那些经验基于全然不可证验的「黑暗中之跃升」。悔改(基督徒生命的起点),属灵(基督徒生命的成长)都不应该是这么一种跃升。悔改与属灵二者紧连与永远常存的神以及他所赐给我们的知识--这二者成全了整体的人。
  「黑暗中之跃升」的心理状态现代人由于接受了一种新态度去看真理,以致落到这种地步。这种态度再没有比新神学所表示的更清楚而又更可悲的。
  为要更具深度地观察这种对真理的新态度,让我们先考虑其他两种对真理的概念:先是希腊人的,再是希伯来人的,通常希腊人对真理的观念是一种良好均衡的形上体系,使它本身与一切有关的事调合。希伯来人与圣经的真理概念就不同了。它不是象希腊人所持理性的概念,这对犹太人看来毫不重要,因为新旧约的功能是建立在可以合理讨论的根基上的;但是,犹太人的心意需要更坚却的东西,而这更坚确的东西乃诉诸实在的历史--在时空中可以写出,可以讨论的历史。
  现代人的真理观点象楔形物似的插进希腊人与犹太人的观点之间,然而却插错了地方。持现代观点的人,会指出希腊人保持理性真理,而犹太人是存在主义者。由于这观点,他们可以在圣经中断章取义地找到对自己的有利部分。这做法是巧妙的,但也是全然错误的。犹太人的概念之异于希腊人,乃前者是植根与时空所构成的历史,而不只是一种均衡的体系而已。然而,比较现代人与希腊人的概念,犹太人和圣经的真理观是比较接近于希腊人的概念,这是站在不否认理性是人的本性的一部分的意义上说--渴慕理性,理性使一切能合理地去思考,并可用反辞去讨论。
  变幻世界中的不变我们今天无论是对自己,对其他基督徒,或对教外人传讲福音,我们应紧紧持守两件事。
  第一是有些真确的事实是不改变的,它们与变幻的潮流无关,它们使基督教的体系成为体系,假如是可改变的,则基督教成为别的东西了。这点必须加以强调,因为今天基督徒当中的基要派,以其真诚想弥补他们所缺的传达能力;然而为了排除阻隔,他们正企图改变那恒长不变必须持守者。若循此意向而行,则我们不是传基督教了,我们所存留的与周围的纷纭众说毫无差别了。
  如果我们就此停顿也不能表现出一幅均衡的构图,我们必需了解我们面临的正是一个剧变的历史情况,如果我们要向人们传福音,我们必需深明当今思考形式的动向。除非我们成功地做到这一步,我们所传的基督教不变原则等于在向聋子吼叫而已。如果我们要向知识分子传,也要向一般工人传,这二种人正在教会中产阶级层的外边,我们将需要许许多多深入人心的话,就是怎样把那永远常存的真理传入于剧变中的历史情况。
  当然,若只以中产阶级的人所熟悉的词句传福音,那会舒服多了。但是,打个比方说,如果戴德生派遣一批传教士去中国,告诉他们只是去学百姓所讲三种不同方言之一,则这做法是错的。因为这样作,就只有三分之一的百姓能够听到福音而已。我们不能想象戴德生是这么心硬。当然,他知道人的不信,端在圣灵还没有在他们心中动工,他一生就为这件事祷告,但是他也深知人若没有听到福音是不能相信的。每一代的教会在个别的情况下均负有以能令人了解的话语传达福音的责任,顾虑到所在情况下的语言及其思考方式。
  在相似情况下,我们是过分不公平,甚至自私地对待我们自己的这一代,正如传教士故意只讲一种方言。我们常常连对自己的子女也讲不通的原因,就是我们从来不愿花些时间去了解在我们与他们之间的思考方式有着何等的差异。籍着读物和教育,以及整个大众传播的文明侵袭,甚至今天中产阶级的子女们也全然成为二十世纪的模样。在许多极其重要的部门里,多少信主的父母,传道人与教师们与教会中的儿童失却联系,教会以外的儿童就更不用提了,好象他们所说的是另一种语言。
  因此,本书所述的并非仅仅属于一种理智上的争辩。本书的用意不限于学术性探讨而已。为那些真正地想把基督教福音在二十世纪传开的人,本书是极其重要的。

信仰之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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