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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一个影响我至深的人

Eis

小时候,我是一个不说话的孩子。难得哭,也几乎不笑。

  我常常一个人缩进衣橱里,从里面把橱门拉上。黑漆漆的狭小空间里只有门缝泄漏外头的一丝光线,人声、脚步声都十分遥远,但浓重的木头香气和樟脑丸的味道是清楚的。我依靠触觉分辨绒布衣裳、西装外套、毛呢大衣....有时母亲开了橱门又关上,还是没发现钻在衣堆里的我。我是一个孤僻奇怪的小孩,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我相信等我成年的那一天就会有飞碟来接我回我真正的家乡,某一个在遥远外太空的星球。总觉得我生活在地球上是一件不小心发生的错误,我像是不属于这个世界,这世界也不属于我。

  十岁那一年,我遇到一个年轻的音乐老师。刚从学校毕业的她看起来不像老师,倒像学生。我站在柱子后面听她教一个小女孩弹琴,她招手唤我过去,没有大人哄小孩子的微笑表情,却是一脸认真正经:「你想不想学?」每天早晨六点钟我走出家门,十分钟的路程就来到她租赁的公寓楼下。我依照约定的暗号,摁下一长两短的铃声,公寓大门哒的一声弹开。地方很小,唯一有墙隔间的浴室把方整的空间隔出里外,唯一的家具是一张床、一套音响、两架琴。我总是准时报到,在她正困眠的时候去吵醒她,乱敲一阵然后回家。弹错的时候,老师就从床上跳起来纠正我再缩回去继续睡,即使半睡半醒间,她对不和谐的乐音仍是极敏感的。刚开始,我还是不大说话,总是她教我什么,我便静听,然后照著作。她教我音乐和其他许多,不收学费。不收学费,因为知道我们家负担不起。让我每天去扰她清眠,因为我们家没有琴。常常坐火车上台北,她带我去国父纪念馆看芭雷舞剧、国剧、音乐会...弹琴给她的老师听,帮我计算筹划未来的道路。她靠教钢琴赚自己进修的学费,自己也没有什么钱,床上甚至没有垫被。却给我钥匙自由进出她的住处,在任何时刻可以练琴,可以用她的音响听任何她的收藏。但她所赠我,我最珍视的礼物并非这些。

  一个十岁的小女孩也许还不能理解她的老师述说信仰,但一个十岁的小女孩仍会知道爱。也许只记得她曾怎样认真讲述犹太民族的苦难与民族情感,而并不理解。也许喜欢她教的「爱的真谛」并永远记住这歌,虽然那时还不会明白何谓「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爱是...」。一个十岁的小女孩还不知道信仰,不知道什么是基督徒,却因为一个基督徒对她付出的爱开始改变。

  开始说话、表达、开始会笑,开始跟人建立关系,走在路上开始看得见认识的人,开始知道要打招呼。许多影响是从生活中的细微末节开始的,偏差的心态她是一定会纠正责备的,特别是对任何人都当有的尊重态度。她教导我什么东西具有真正价值、什么是虚浮,许多的话语连同场景我都还可以回忆起。

  国一那年我放弃音乐,知道自己可以经过联考制度受教育,这过程将最经济,也可以有一定的未来保障。这是我自己的决定,老师没有说什么。我把所有的琴谱整理收拾起来,从此不再碰触。生活里还是有其他很美好丰富的事物可以学习、可以经验。老师离开了小镇去到台北,继而又离开台湾而失去连络。

  几年后,我再次去到台北,就学。站在天桥上,觉得台北仍像小时候老师第一次带我来时一样,人们总是拥挤、匆忙,脸上满是不耐,心中不知是否和我一样空茫?我在这里走入了和老师一样的这份信仰,在家乡小镇我曾见她被人讽刺讥笑的信仰。许多我深深记得却不很明白的话语和教导,在这时清楚浮现了意义。

  回忆里有如此多重要的事件与人物,我想要取出这一段来分享。过去的某些经历就像一本好书一般,在自己不同成长阶段取出来。

转自《信望爱》

  信仰之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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