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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室之后》第十七章 漂流在旷野

蔡苏娟原着  董海伦笔记  袁厚戴译汉

  
  一九二七年到一九三七年,南京是中国的首都,在这时期中,南京的人口突然增加,由二十万增到一百万人,内外的街道都加宽阔了,公共汽车也有了,许多政府的大厦,如雨後春笋般建筑起来,这城里拥挤着从本国各地或世界各处来的陌生人,政府正在努力统一全国,改革法律和教育制度,把军队现代化。
  但是,当时国外的敌人有如在内的一样,在黄海另岸的一个强国,对它存着野心,因中国在战略上的重要,就计划征服它。这时中国正在计划改善国家经济,日本却乘机侵略华北,一块一块的侵占,中国那能够在这短短的几年成为坚强,有足够的力量去抵抗它呢?若是它能,日本就决不敢冒险了。
  在一九三七年夏,日本首先袭击北方的北京,又在海岸中心的上海发动攻击,政府一方面在华东华北抵抗,一方面撒退到华西多山的地带,所以,当日本军队从沿海前进,百姓成群结队往华西逃难,高等教育的机构都搬到几千里地的後方,把现代的工厂拆卸成为一件一件,由陆路向着後方搬迁。南京是个瓶颈,在那里有千千万万的避难者像疯了似的拥出来想逃避,他们被迫不是选择留着忍受日本占领的恐怖,就必须逃往内地,经过长途崎岖跋涉之苦。火车、公共汽车及轮船,因着容量有限,仅能运连出不及百分之一的人,我无法能形容那次的大逃难,但,我可以告诉你们一点,乃是神在那时候奇妙的看顾属于她的儿女,包括逃难的人和留在那里的人。
  雅柔小姐和维劳小姐——两位在中国的布道者,曾决定搭火车往南京以南的乡下去,当她们到了火车站,那里已是人山人海抢着要上已满了人的火车,她们发现有些行李遗留在後面,雅柔小姐赶回去拿行李,却没有找到,回到车站时,火车又已经开了!维劳小姐与钱和其馀的行李都被火车带走了,雅柔小姐站在人潮中,一只手里只有五块钱,另外一只手挽着一个小手袋,里面只有一套换洗的衣裳。另外一列往南开的车,也挤满了人,有些人从窗户爬到车顶,那里好像是完全没有希望了,就是站的位子也没有了,而她仍然站在那里,突然间一个陌生的人问她说:「你要在车上找个位子吗?」
  「当燃,」她说:「你能为我找得一个位子吗?」
  「跟我来,」他回答说,就带她到头等车厢,那是为政府官员的家属留着的,她非常感激的得了一个位子,不久之後,她吓呆了,原来车于是不在她要去的地方停车,乃是要到很远的一个陌生地方,那里每个人都下了车。这也是神的预备!在同车的一家人,租了一条大帆船,请她和他们继续前行。当他们在第二个地方分手,她找到一个基督教的礼拜堂,她住在那里,就这样参加另外一个基督教的团体,再往前走,一步一步的往西行,在那里她找到一个家和找到一份工作做。
  嘉顿小姐的遭遇也是相同的,只是时间还长一些。她带了她的小布袋,和很少的钱,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经过中国的内地,她每到一个地方,找到小的礼拜堂和传道人的站,是由爱主的基督徒管理的,他们接待她,那大多数是中国内地会的人。她睡在地下的稻草上,在井边洗衣,吃他们预备的简单食物,传福音、教主日学,又参加新的难民团体往西走,因为传来的恶耗是日本军队往西推进。他们前进是用帆船、独轮车、驴子或是步行由华中而西南。经过如画般的山野和乡村,内地的基督徒欢迎她请她向大众讲道,作见证,一直前进,一路上都是这样,作见证的机会从没有停止,一共八年之久。由一九三七年战争的开始,她这样的漂流经过十省,讲道、教训、见证,除此没有其他的任何团体支持她,她收到甚麽,她就凭信心向前行。她没有回到南京,直到一九四五年战争过去了。她告诉我们,那时中国内地会广泛的工作,和它们牺牲的服务,同殷勤的对待中国人,是她从未想到的。
  有位王老太太——她和她的一家躲在离南京不远的乡下,他们住在一个小村庄里,是一排三幢房子的中间一幢。那里面的青年妇女,白天是躲在地板底下,逃避游荡的日本兵禽兽般的情欲。有一天,他们看见了一个日本兵向前走来,青年妇女都急急地躲藏着,让年老的守望并祷告,那个兵从第一幢房子出来,正要进中间的那一幢,突然一条狗向着他跳出来,他立刻转身去赶狗,就这样的漏了中间的一憧,向着第三幢走去了。
  陈老太大同她的一家,没有钱雇车由南京逃走,所以不得不留在家里。有几个日本兵进了他们的家,看见男人站在院子里烧火,不问理由杀了他们就走,只留下她同她的媳妇,这证明他们的杀人,实在是狂暴的。这两个无依无靠的女人,怎能够活下去?她们因着害怕就跳下井里自杀,她们正在水里挣扎时,另外一个日本兵进来,听到这声音,望着井里的她们,微微地笑,表示告诉她们不要怕,他即放下一根绳子,把她们吊上来,给她们些乾的衣服,又给她们些钱,当她们想表示她们的感激,他简单的说:「我是一个基督徒。」
  一位有卓越勇敢的美国女传道人,走到街上的时候,又是那些日本凶兵正在行凶,马上一大群惊惶骇怕的妇女,跪着并恳求她帮助他们,于是她带着她们到金陵女子学院,那里她同一班有爱心的朋友,把这美丽的校舍改成大难民营,在美国国旗之下保护她们。她们供应她们,看护她们,抵抗强暴有五个月之久。在这些时期里,有成万的难民也住在其他教会办的难民营内。南京的妇女通常说:「那是美国的教会,救了我们南京人,我们想到她就是基督自己。」
  至于李曼女士同我,曾生活在日本侵略计谋的阴影之下好多年,又看见这只老虎一再出现,我们永不知道甚麽时候它要跳起来,可是我们仍旧得照常生活下去,希望着有好的转变。李曼女士想把注音符号圣经的印刷工作完成,同时叫我不要担心。我从不知道会有甚麽事发生,一直到一天一个中国朋友走进我的房间,告诉我这百姓逃难躲避的事,并劝我们迁到上海的租界居住,因为在那时日本人还没有进攻上海的租界。
  我们考虑之後,就决定赶快收拾行李,早点离开。汪先生——我们的印刷者,在车站花了三天的工夫,才为我们定到一间头等车房,后来稽查员很客气的准我们的三个女仆同我们在一处,她们可以不坐在三等车里。若是要她们到三等车里,她们就要等下一班车,那一定会在混乱中走失了。因为她们都是头脑简单的乡下人,从来没有坐过火车,她们中间有个名叫小金的,整夜呻吟不停的叫:「啊,我的妈呀,啊,我的妈呀!.我们要遭遇到甚麽事哩?我们怎能住在这间小房子哩?」
  忽然,我第一次感觉有个可怕的思想,我说:「李曼女士,到上海我们住在那哩?」
  「我不知道,亲爱的,」她回答说:「主必预备!」火车准时到了上海,李曼女士由窗向外一望,喊道:「喜铃在那里接我们,」她同一个护士带着一辆有轮的椅子,站在人群当中,我们希望喜铃来,因为我们曾经打电报给她来接我们。但我们不知道为甚麽,她没有收到我的电报,只是她在晨更祷告的时候,她被带领到车站来接那列车。现在我们那节车的门,刚巧停在她站的地方。当我们从蜂拥的人丛中出来,发现另外一个神迹,就是有两辆出租的空汽车等在路旁。
  「这里人山人海,都在上海找地方住。」喜铃告诉我们:「今天用不着找房子,你现在最好到医院找一间房。」但是医院的房间小,不能容纳我们五个人,并且房金又太贵,所以我打电话给我的八哥,请他为我们找地方。
  「现在上海一尺空地都没有了!」他大声喊说。
  「尽你的力量吧!」我们再三的求说。所以他打发他的儿子——永愉同媳妇——光云为我们找房子。他们整个早晨满街跑,都找不到。到了中午他们又热又倦,就在环龙路一个小俄国饭店吃点东西,刚刚对面街是一排砖房子,当他们吃的时候,发现一个俄国妇人贴上一小槐方纸——像名片般的大小——在大门上。
  「让我们去看看,那是甚麽东西?」光云说:「那或者是有房子分租。」他们急忙跑过街,在这紧要的时候,看见确是有一间房子分租的通告!因为满街是找房子的人!那个俄国妇人仍站在外面,看见他们到她的门口,就带他们进了那幢房子,上搂看见那房子连着一个洗澡房,那正合我们的需要!所以光云为着保留那间房子,就留在那里,因为还有其他找房子的人也跟在那里,永愉去打电话给我们。「我们为你们找到了一间房子,若是我们现在一离开这里,我们就要失去这间房子,」他说:「你们尽量赶快照着地址马上来吧!」
  我们进了我们的新家,充满了喜乐,只是我们搬进来已有七个钟头,还没有打开行李。「从李曼女士的箱子里,拿出几件乾净的衣服给她。」我告诉小金。
  当她把箱于打开,她喊着说:「那里面尽是注音符号的书,一件衣服也没有。」
  「怎样!」我喊说:「你没有把她的衣服装进去麽?」
  「她叫我把注音符号的书装进去,因为她要用这些。」她这样的回答。
  「好罢,小金,把你的衣服借一套给她,等我们替她做新的罢!」我说。
  

信仰之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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