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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兰西斯生平

张力扬

  法兰西斯的传闻轶事,及其修会(Franciscan)的发展,可以写好几本书来描述,但其中不可少的,除了与「贫穷女士」的永恒之恋外,就是他溶入自然的生态生活。


  贫穷之恋与修茸教堂

    「贫穷女士」是何许人?法兰西斯又如何看出她的高贵?他与「贫穷女士」的赤忱之恋,并不表示只是爱那些贫苦之人罢了,法兰西斯无法见到他们受苦,自己却在享受;他们缺乏,自己却物资丰裕;他抛下一切变成贫病者之一,正如耶稣道成肉身一样。他不只将金钱分给贫穷的人,甚至将自己穿的衣物、享受的美食都与他们共享。当法兰西斯幡然悔改之后不久,他去了一趟罗马,参见彼得的墓地,这是当时基督徒的一种虔敬表现。就在那儿,他又一次体会到富有与贫穷间的天壤之别,「要将财富献与富有的神职人员?抑或与群聚乞讨的人同分?」当他祈祷完走出纪念堂,就毅然地走进那群穷人中,将自己的衣裳与他们互换,并和他们一同沿街乞讨,分享他们所得的食物,他体会到完全的释放与喜乐。


  法兰西斯不只关怀穷人,对人见人怕的麻疯患者,也克服了恐惧,向他们认罪。他不只将钱财分给他们,更到麻疯隔离区照顾他们,在以后弃家修道的日子里,他与同伴们十数年如一日的关爱这些不幸的人。法兰西斯与过去的生活渐行渐远,也与父亲对他的期许差距愈来愈大,但他还是不清楚自己未来该如何?他可以给贫穷的人饱食,给麻疯病人适切的照料,但对钉在十架上的耶稣,要如何服事他?有一天,法兰西斯来到圣道明(St.Damn's)修会一间已倾颓的小教堂祈祷,他彷佛听到十架上的耶稣对他说:「修复我的教会。」刹时间,惊恐与不可名状的兴奋充满了他,就这样,他不假思索地开始沿街向人募款或请人捐献石块,著手修茸这所教堂。他自战争中习得的修建城墙的技术,也因此派上了用场。他又将自己的马、衣物等等卖了,把得来的款项,奉献给这所教堂的牧师,自己也住在那儿。不想可知,这样的举措,大大激怒了这位「教堂修复者」的父亲,虽然法兰西斯躲藏了将近一个月,终究在回城时,众人取笑戏弄之下,被他的父亲捉了回去,捆锁在地牢中。父子二人终于面对面了,法兰西斯告诉父亲,为了对基督的爱,他愿放弃及忍受一切,而这位父亲却想如何切断他一切物资来源,甚至将他驱逐出境,期望因此可使「浪子回头」。愤怒的父亲,悲伤又满有爱怜的母亲,却唤不回铁了心的「浪子」,最后父子二人对质于亚西希城主教及公众面前。其实法兰西斯绝非无情无义之辈,他为了何去何从,就如前述诸多事例,挣扎了很久,荣华享乐与永恒价值的争战,早就在他心中打翻了;当个富有的商人?抑或与「贫穷女士」缔结盟约?这不是买什么衣装、吃何等口味的选择,这是一个生命与历史的抉择。七百九十年后的今天(1996 A.D.),我们庆幸这位貌不惊人、身材瘦小的青年,敢将所有财物及身上穿的衣服,全归还给他肉身之父,近乎赤裸地宣布:「从此时起,我只有一位父亲,就是创造、供养及关爱万物的天父。」法兰西斯自己并不知道,这个宣告为中古西欧社会开启了一扇「天窗」,让一股馨香清新之气,流入了一段闭塞又喧腾的时空;其实,不只是那一、两百年及西欧地区,这股气息与天光,更穿透历史而来,进入20及21世纪,也进入经济及自由思想蓬勃发展的时空。法兰西斯可能完全不知道,自己的挣扎、转变、抉择与宣告,会带给当代及后世什么影响,他如常人一般,有著情欲之惑,但他也有非常人的勇气、毅力与信心,向前飞跃,创造了心灵世界的新天地。他给平凡人立了典范,因为他原本平凡,只是他抓住了「挣扎」,坚持下去,以单纯的信心,塑造了其不凡的一生,也为比他早约一千两百年的耶稣,提供了新注解。修道与社会关怀法兰西斯对基督教社会的影响,与其后三百多年的马丁路德截然不同;前者是宁静和平,后者是壮烈火爆;前者对当时的教会是认同接受,却将耶稣教训验证于社会;后者则对罗马教会强烈质疑,以致毅然绝裂,高举因信称义,另创新局。马丁路德所展现的是造物主的阳刚之气,奋然前进,轰轰烈烈的扭转了历史;法兰西斯却是以上主的母性温柔,缓慢推进,涓涓滴滴的透进历史。法兰西斯与「贫穷女士」之款款深情,他对待自然生物、对待人们的温文委婉,他于十字军东征中,与同伴二人深入回教王苏丹帐中,以和平关爱之心,传递福音,在在显示他体会到基督的「母性之爱」。这是法兰西斯为何直到今日,仍为人们津津乐道的原因,不论是在教会、社会及生态环境中,他诠释并彰显了素来欠缺与被忽略的「母性」特质。成为无家可归的流浪者后,法兰西斯又修复了另外一两座教堂,除此之外他还可做什么?他开始街边布道,宣讲认罪、悔改与爱神爱人的福音,但这是当时罗马教会所不允许的,因为宣教只能由受过训练的神职人员担任,法兰西斯终其一生没受过神学宣教训练,也从未成为罗马教会的神职人员。当时曾经有一群号称「里昂的穷人」(the Poor Man of Lyon)的僧侣,他们谨守圣经中教导人放弃世上财富、关心贫困疾病者的教训,曾经吸引了不少人;可惜就是在宣道一事上,没有遵从教会的规矩,因此被教宗喻令逐出教会,斥为异端,而日渐式微。


  法兰西斯会不会引起类似的麻烦呢?在他所修复一座圣本笃修会(nedietine)的教堂内,他静静聆听著神父朗读到「你白白得来的,要白白地舍去。…… 不要带金、银或钱财,也不要带钱囊,……不要带两件衣……当你进入接待你的人家时,当说愿你们平安。」他简直无法克制自己的兴奋,因为这就是他想要行的。自此之后,他就如此地踏上传道之途,简陋的衣装、赤脚、没有钱囊、只有充足的热心与信心。日后,当他有了同伴及跟随者,他也要求他们如此行。西元1209年,法兰西斯与十一个同伴,首途罗马,预备去见教宗,希望教宗能认可他们修道与宣教的方式。法兰西斯几乎完全依照福音书,草拟了他们这个修会的规范,也据此宣告了他们将如何遵守教会规章、教宗喻令等,但更确定要遵守绝对的贫穷,不拥有财物及房地产。


  起初教宗并未完全相信法兰西斯之词,反而试炼了他,要他去对猪传道;平常人也许会视此一「喻令」为一大悔辱,法兰西斯却没等第二次吩咐,就照办了。教宗为何会有此一不合「常情」的指示?实因当时社会中,有不少「反对」教会或向教会只顾世俗事务与权利挑战的小群体,如前述「里昂的穷人」及「迦塞圣人」(Cathar's the Pure)等,尤其是后者对罗马教会冲击最大,他们在吃喝、嫁娶、财产等世俗之事上有严格的规矩,要想与世界恶者分离,就需认真执著,又要在死前悔悟并遵守规则,方可成为「完人」(the Perfect)。


  罗马教会为了这批人,曾在现今法国南部掀起多次流血征战,却无法阻止他们在义大利北部及法国南部的发展。这批「亚西希的穷人」会不会又是另一小群「反叛者」?当教宗看到法兰西斯一身污秽地自猪圈回来时,他知道眼前这个「穷小子」是与世不同的奇人,甚至可能是上帝的使者。教宗因此口头上应允认可了他的请求。这就是法兰西斯的「小托钵兄弟会(the Friars Minor)的源起(后人又称之为Franciscan)。


  我们很庆幸法兰西斯没有就此退隐山林,过著隐居修道的生活;他不是没有这样的想法,但却因著更进一步体会到「修建我的教会」这一启示,并不仅指有形体的建筑物,更是针对人及社会的灵性重建而来,要将人由世俗物欲的贪婪中解放出来,再创天人合谐的关系。法兰西斯对教会的行政管理与教规完全接受,也丝毫没有兴致去改造它们,但他却致力于服务、关怀、施与、照顾贫病、宣达和平信息、谨守贫穷与简朴的生活。除此之外,他不是在旷野就是在教堂内静思祈祷。


  圣洁的贫穷


法兰西斯的一生充满了传奇性,但造就他丰盛生命最主要的原因,是他对「贫穷」与「和平」的坚持,这是他自圣经尤其是耶稣教导的体会。法兰西斯曾对他的同伴们说: 「一旦我们拥有什么,就需要武器保护它们和我们自己,这是为什么会有许多争吵、战祸及法律诉讼的原因。这些事,使我们失去了造物主之爱,也使得邻舍反目成仇。对我们这小群人而言,我们已完全溶入『不拥有世上任何短暂物质』的生活中。」他又说:「造物主已呼召我们,过著贫穷和一无所有的生活,为要施行他拯救的计划。他为我们与世界立约:『我们给世界一个好榜样,世界供应我们所需』。让我们坚持这圣洁的贫穷,这是一条窄路,却是通向完全与永恒之福的保障。」这岂只是一条窄路?它根本是没有路的旷野,行在其间的人,必须一步一脚印的摸索。即使如此,法兰西斯仍吸引了很多追随者,如富有的商人、律师、学者、神父,也有市井小民、农夫、贫苦的人,在他离世前所召开的一次大会(西元1220年左右)中,有超过5000人自西欧各地来参加。法兰西斯和他的同伴们,过著「亲手作工、专心服务」的生活,若工作所得不足养生,他们就沿门托钵,一面乞得食物,一面给人祝福。


  有一次,法兰西斯与马西欧弟兄去邻城布道及作工,一天之后已非常饥饿,他们就分别沿街乞食。马西欧因长的高大体面,不一会就得到一些面包食物,而矮小的法兰西斯则所得甚少。当他们一起回到城前森林中,在溪边石块上,放下所得食物,法兰西斯高兴地大声感谢天父所赐的丰盛,他的同伴马西欧却闷闷不乐的说:「夫子,我不明白您为什么说,我们有上天一切的赏赐?我们既无餐厅,也无米、碗、座椅及服侍我们的仆人,我们实在一无所有。」法兰西斯回答说:「这就是那最大的财富,没有一样出于人手所造,看哪!这美好的树林、可爱的石桌、清澈的流泉,没有一样不是上天的恩赐,我们实在不配拥有这一切。我们为此更该祈求天父,让我们更爱那圣洁的贫穷(Holy Poverty)。」溶于自然的法兰西斯法兰西斯的传闻轶事,及其修会(Franciscan)的发展,可以写好几本书来描述,但其中不可少的,除了与「贫穷女士」的永恒之恋外,就是他溶入自然的生态生活。法兰西斯与其同伴,除了外出布道、作工、乞讨、照顾贫病外,其它的时间,就是在旷野自然中静思、默想、祈祷及亲近造物之主。他常有数周,甚至长达 40昼夜的独处、禁食生活,在这样的时间里,他必然由周遭自然环境中,体会到人与生物及人与造物者的亲密关系。


  法兰西斯的故乡山谷青翠秀丽,再加上他敏锐的心灵,以及喜好创作吟咏诗歌,就更使得他与自然有著溶为一体的关系。他对自然生物之爱,远超过罗曼蒂克的情感,我们可由他创作的诗歌及一些轶事中略窥一二,尤其是他那首传颂数百年的「太阳颂」(Canticle of the Sun),更突显了他那拥抱、关爱万物的剔透心灵。他不只是爱有生命之物,对无生命的万有,也看到他们内在所贯穿的永恒生命,更体会到自己(人)与他们之间的依存关系。


  他称太阳、风、火为兄,视月亮、星辰、水与大地为姐妹,他对太阳及大地的尊崇,似乎又更超乎其他众物,他称太阳为Sir Brother Sun,称大地为Sister Mother Earth(在近30年的环保运动中,人们所通称的Mother Nature or Earth,很可能是由此而来;只是环保人士们,对太阳的尊崇或重要性,并没有赋予相当的关注)。我们平凡人并不都「视死如归」,更不愿承认自己与死亡有何「亲戚」关系,但在「太阳颂」中,法兰西斯亦视「死」如姐妹,视「死」为通向永恒生命的「祝福」。


  在每一样受造物中,在每一种自然脉动里,法兰西斯都看到原创者的形像与祝福,他没有现代环保运动的「回收」、「减废」、及「生态保育」观念,但他却完全溶入有生命、无生命、死亡及永恒之中。他曾对一大群飞鸟布道说:「造物主赐你们羽毛为衣、有翼可飞,并一切需用之物,且使你们比众物尊贵,以清新的空气为家。你们既不种也不收,但他却保守你们。你们当以歌声赞美他。众鸟们果真安静聆听,并依他指示而歌颂。


  他也曾在旅行宣道途中,为农民们驯服恶狼,带著狼和农民立下和平之约,从此狼不再伤人害物,村民也饲养它。法兰西斯曾释放被猎人捕捉的兔子,后来兔子竟成为他的好友,可是他却从无饲养「宠物」的意念;「贫穷」就是不拥有一物,但却拥抱万有,他仍使野兔归回自然。他也曾拾起过路的小虫,将之安放在路的另一旁,以免路人不慎践踩了它,伤害了它的生命。法兰西斯如此行,不是为了赎罪、不是为来世、也不是为了功德,他是自一切创造(生物与无生物)中,看到永恒的价值。没有我执,没有贵践与物种的歧视,没有「是否有用?价值多少?」的经济判断,法兰西斯在「贫穷」及一无所有的状态下,已将自己(人)溶入万物之中。


  有关他与自然的关系,及「贫穷」的神学解释,我们将另文讨论。


  为什么是你?看来我们又回到文章开始的问题上了。追随法兰西斯的人愈来愈多,但由于他身体健康日差,也因为这些新入修会者,分布在西欧许多邦国内,很多的人不要说没见过他,甚至愈来愈多的修士们,对法兰西斯坚守「贫穷」的信念,感到怀疑,认为那是根本行不通的。在他与一批同伴赴北非回教世界宣道时,另一批修士们就开始设立「学院」,开始授课研修神学,开始有了自己的「房舍」;法兰西斯自北非归来后,在极为愤怒的情形下,逐出了这些修士。但问题却没有解决,由于多位教宗及主教的介入,他们也不以为「绝对贫穷」是可行的,因此法兰西斯早期依圣经字句所定的规律(Rule)被修改了,他也不再是修会的行政负责人,而只是精神领袖了。


  新领导人反而将坚守「贫穷」的修士,视为「异端」与「反叛者」,在法兰西斯死后,大加迫害。所幸法兰西斯早期的同伴及追随者,仍然勉力维持「贫穷」的规范,尤其是里奥(Leo)、伯纳(Bernard)、基列(Giles)、安基罗(Angelo)等弟兄,以及圣可兰(St.Clare)修女和她的修女会(poor Clares),仍将法兰西斯最初的信念保留下来,并且继续推展。有关这些弟兄的事迹及圣可兰修女对法兰西斯修会的影响,我们将另辟章节来讨论。


  除了有大批的追随者加入「小托钵修士」的行列外,也有仕女们放弃世俗的生活,成为修女,圣可兰就是第一个,以后就有了「Poor Clares」修女。除了修士及修女,尚有一般凡夫俗女的第三序列(the ThirdOrder),他们仍过著社会生活,却也遵守法兰西斯的教训,不以拥有财产、地位、名声为人生目标,愿意亲手工作、服务社区、照顾贫病,过著清贫自然的生活。


  「为什么是你?」马希欧问法兰西斯,他以其一向平和与喜乐的口吻回答说:  「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造物主在这世上,再也找不到一个比我更无用、更不配、更有罪的人,去执行他的旨意。他选择我去使那些高贵的、富有的、有权位的、美好的及有智慧的感到羞愧。因此,使人们知道,一切的美善与荣耀,不是来自人,而是来自创造万有的主宰。」法兰西斯生于1182年,卒于1226年,享年四十四。他生于富有的布商之家,死时却贫无立锥之地,躺卧在最初所修复的波提温克拉(Portiuncula)教堂的石地上。年轻时的他,过著浪漫浮华的生活,对骑士精神满了憧憬,喜好吟咏创作诗歌;廿六岁时,领悟「贫穷」的真谛,自此放下一切身外之物,关爱照料贫病,行走各方宣达和平福音,过著溶于自然万有的释放生活。当「死亡姐妹」临近时,他说:「欢迎你!因为藉著你,我才能被引进永恒。」死时口中仍低唱著诗篇。

转自神学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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