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星人与基督教信仰
赵刚
大众文化中的外星人
据新闻报导,“近十年内美国国家航空和宇宙航行局(NASA)发射的最后一个火星探测器──‘火星勘查轨道者’号(Mars
Reconnaissance Orbiter),很可能於三月十日进入火星轨道。……火星勘查轨道者号於去年八月十二日在佛罗里达的卡纳尔角空军基地,邮Atlas
V火箭推动升空。本次耗资7.2亿元的任务是NASA火星探索专案的一部分,该专案向火星派遣了一系列太空船,对火星地表和轨道,以及星球的气温和地理进行不间断的观察。”
“如果一切顺利,今年11月火星探测轨道飞行器将在距离火星地表只有250公里的轨道运行。这么近的距离足够让火星探测轨道飞行器近距离观测火星的大气层、地表特徵和地底的地理结构,并调查火星是否曾经有水及生命存在,为未来的火星任务寻找降落地点。”
早在一九九六年,一块在南极洲发现的火星陨石(ALH84001)被认为可能包含了火星曾经出现过生命的证据,因而又一次掀起人们对地外文明兴趣的热潮。不过,即使撇开科学的探索不谈,“外星人”这个话题早已成为今日大眾文化的一部分。以影视作品为例:当今好莱坞天王级导演斯皮尔伯格,就一直对外星人的话题情有独钟。由他执导、以外星人为题材的著名影片,除了最近由阿汤哥领衔主演、改编自著名科幻作家威尔士(H.
G. Wells)同名小说的电影《世界大战》(The War of the Worlds)外,还有《第三类接触》(Close Encounters of the Third Kind)、《ET》等等。此外,吸引了几代人的,如《星球大战》、《异形》等作品,更是不胜枚举。特别值得一提的是,朱蒂福斯特(Judie
Foster)主演的《接触》(Contact),以NASA的“搜索地外文明计划”(SETI)为背景,精彩地探讨了科学与信仰之间的关系。
在电视方面,最著名的当数风靡美国几十年而不衰的《Startrek》;专家们一致认为此剧衍生了一种大眾文化现象。其他如:《X-Files》、《Stargate》等更是多如牛毛。斯皮尔伯格曾以UFO为题材,拍了一部系列短剧《劫持》(Taken),亦颇受好评。一九三八年的万圣节,同样是根据威尔士小说《世界大战》改编的广播剧《火星人入侵》播出后,竟然造成了几乎席捲全美的恐慌,纽约和新泽西则是重灾区;此一事件至今还常常被文化学者谈及,成为研究媒体和受眾关係的经典案例。
若把文学创作也包括进来,信不信由你,第一个进入我们眼界的竟是鲁益师(C. S. Lewis)和他的《太空三部曲》(Space Trilogy)。有传记学者说,这还是产生於他与托尔金(J. R. R. Tolkien)的一次捻鬮:两人有感於基督教文学作品太少,於是决定各选一种幻想题材来写。捻鬮的结果,鲁益师抓到了科幻,於是产生了《太空三部曲》;而托尔金则被分到魔幻,於是为我们带来了《魔戒三部曲》!
不过总的来说,这方面的涉猎还是以非基督徒作家居多。毕竟,用十八世纪佩恩(Thomas Paine)在《理性的时代》(The Age of Reason)一书中的话说:“相信上帝创造了许多世界,多得就像我们称之为‘星星’的这种东西那么多,会让基督教信仰系统立即变得渺小和荒谬,非叫它烟消云散不可。这两种信仰系统完全不相容,不可能被同一个头脑所拥有;若有人以为他可以同时接受两者,那么就说明他对这两者都知之甚少。”
而在中国大陆的教育系统中,布鲁诺被烧一事也与此有关。据说这是典型的宗教压迫科学案例:布鲁诺不过是因为宣讲宇宙中有很多世界(当然也就有很多小绿人了),就被天主教送上了火刑架。所以追求科学、为真理献身,就成了至少是笔者这一代人的理想。
笔者以前从事物理科学研究的兴趣就与此相关。虽然那时并没有听过康得那句针对浩瀚星空所发的著名感慨,但那种莫名的嚮往实是当选择物理为专业的主因。而对笔者影响最大的,应该是美国著名的科普作家阿西莫夫(Issac Asimov)。不久前由史密斯(Will Smith)主演的电影《机器人》(I, Robot),就是根据他的小说改编而来。阿西莫夫是个无神论者,因为他相信科学和理性与宗教并不相容。但有意思的是,在阿西莫夫眾多的作品中,直接谈及外星人的其实并不多;原因或许是阿西莫夫更愿意把自己看作是一个人文主义者。
但阿西莫夫避免触及外星人这个题材,还有一个可能原因,就是这类题材与伪科学或迷信的联繫。曾经咶噪一时的新纪元运动、气功、史前文明等等,很多时候都可以与UFO、外星人划入一类。在大陆信仰真空的时代,这些曾经都是一时的风潮。当然,由於种种原因,潮起潮落,现在还在人们记忆中的,大约就只有F%L*功了——在F%L*世界里,外星人也是很重要的组成部分。信仰、科学、迷信这几者之间究竟是怎样的转化关係,显然超出本文的范围。但无论如何,到二十世纪末,外星人这个“出现至多一百年的事物,就已经在大眾文化和科学想像裡佔据了一个中心位置,”
则是不争的事实——无论是在东方还是在西方。
科学探索中的地外文明
从科学史的角度来说,火星运河的发现和被推翻,可以算是探索地外文明过程中最重要的事件之一。一八七七年义大利天文学家斯基亚帕雷利(Giovanni Schiaparelli)第一次观测到火星上似乎有各种各样成系统的线条。从一八九四年开始,美国人罗威尔(Percival
Lowell)开始据此宣传他的“运河”理论:这些线条是火星人用以灌溉的运河!在随后的一、二十年裡,罗威尔因此成了欧美的大眾文化人物。另一方面,从斯氏的第一次发现开始,关於火星运河的争论也成为当时整个欧美天文界的重大话题,参与者遍佈大西洋两岸最顶级的科学中心。直到一九○九年法国天文学家安东尼亚第(Eugène Antoniadi)用83釐米的望远镜证实并没有所谓的“运河”之后,人们才慢慢放弃了火星人的想法。不过,安东尼亚第保留了在远古时代火星上存有智慧生物的可能性,并认为火星上现仍有低等生物(比如植物)生存。又经过几十年的持续探索,一直到一九六五年火星探测器四号飞临火星上空,拍下其荒凉的地表图像,人们才基本放弃了火星上有任何生物的想法。直到本文开头提到的发现,人们在火星上发现生物(这回是原始生物了)的希望再次被点燃。不过,到目前为止,结论似乎仍然是否定的。接下来,当然就是去年升空的火星勘查轨道者号。
最近的地外星球是月球。纵然有古代的神话,但从科学上来说,人们早就放弃了月球上有生命的想法。接下来比较近的目标是太阳系裡的行星,其中又以火星和金星的可能性最大。但到目前为止,在它们上面也没有发现智慧生物。木星的一颗卫星(木卫六)曾被列为候选者之一;现在我们也知道,那上面亦没有值得外星人爱好者留恋的东西。但当我们把目光转出太阳系的时候,情形似乎就不大一样了。用电影《接触》裡的一句台词来说,“这么大的宇宙中,若只有我们人类,实在有点浪费空间。”这就要说说大名鼎鼎的SETI(http://www.seti.org)了。
一九六一年射电天文学家笍克(Frank Drake)提出了一个方程式,用来估计我们银河系中可能有的高等文明(至少发展出来类似电磁技术或更高级的星际交流技术)数目。现常称为“笍克方程式”:
N = R* • fp • ne • fl • fi • fc • L
其中,N代表可用电磁波或更高级技术探测到的文明数目;R*代表适合智慧生物的恒星形成率;fp代表在那些恒星中,有行星系统的比例;ne代表每一个行星系统中,适合生命的行星数;fl代表在那些适合生命发展的行星中,事实上产生了生命的比例;fi代表在那些产生了生命的星球中,有智慧生物的比例;fc代表在那些有智慧生物的星球中,发展出星际交流技术的比例;最后,L代表那些高等智慧生物发出信号的时间。
很显然,最后的数目N取决於我们对这些参数的估计。虽然笍克本人持乐观态度(他估计出来的数位在百万上下),并立即开始了在氢原子频率上的单频搜索;但后来有人根据此方程估算出,在一千个像我们现在这样的银河系中,可能最多出现三个高等文明。无论如何,人类以笍克方程式为基础,正式开始了对地外文明的科学探索。总的来说,六十年代,前苏联在此领域投入了最多精力;七十年代后则都是由美国遥遥领先,NASA并在一九九二年正式立项SETI。虽然美国国会很快就在一九九四年取消了对SETI的资助;但通过私人捐款,SETI现有超过一亿美元的资金。SETI的凤凰计划(Project Phoenix)在一九九五到二○○四的十年间,同时在二十亿个频道上,对约二百光年以内、超过八百个星球进行了地毯式地搜索。遗憾的是,结果为零。二○○五年NASA再次资助SETI专案。
经过如此大规模的搜索,小绿人似乎仍然音信全无,於是费米佯谬(Fermi Paradox)的问题变得越发突出起来。费米是二十世纪物理学界中的一个天才,在粒子物理领域贡献卓著。一九五○年一次午餐的閒聊中,费米突然想到,如果地外文明真的如此眾多,那么只要其中一、两个文明有扩张主义倾向(看看人类歷史,这似乎不太难理解),不需要多少时间(最多一千万年),整个银河系就应该到处都是他们的踪跡了。一千万年对宇宙的歷史来说,算是非常短的。那自然的问题就是,现在这些小绿人究竟在哪儿呢?
二千年,古生物学家沃德(Peter Ward)和天文学家布朗李(Donald Brownlee)共同出版了一本书,《稀有的地球》(Rare
Earth: Why Complex Life is Uncommon in the Universe)。他们在书中宣称,儘管宇宙中的低等生物可能很多,但要发展到像人类这种高等生物的机会却微乎其微。无独有偶,著名的进化生物学专家古德(Stephen Jay Gould)等人也认为,人类在地球上的出现是非常偶然的现象——即使不是唯一现象。普林斯顿的物理学家迪奇(Robert
Dicke)在一九六一年提出的“人类原则”(Anthropic Principle),现在越来越维多人所接受,让我们对发现外星人的期望雪上加霜。根据人类原则,整个宇宙在最深层的结构上,似乎是单为人类的存在而设计的。对有信仰的“科学家”来说,这当然是不可放过证明上帝存在的机会。然而讨厌信仰的“科学家”立即指出,这原则并不必然意味著人类是宇宙孤儿,只不过表示,如果宇宙中有其他文明的话,他们与我们的差别一定不大。
不管怎么说,目前地外文明的问题在科学上仍然悬而未决。当然这不能阻挡我们探索的决心。用SETI的奠基者柯克尼(Giuseppi Cocconi)和莫里森(Philip
Morrison)的话说,“我们很难说成功的可能性有多大,但若我们根本不探索的话,成功的可能性一定是零。”而一旦成功,在佩恩先知性的“预言”下,或许很容易想像基督徒难堪的模样。不过,事实果真如此吗?
地外文明与基督教信仰
迪克(Steven J. Dick)和克劳(Michael J. Crowe)几年前各自研究了地外文明话题在人类不同歷史时期的呈现,他们一共出版了三本书,合在一起,正好涵盖了这个话题在整个人类歷史上的发展。
结果非常令人吃惊:对这话题感兴趣的人,“几乎涵盖了人类知识的各个领域。”神学家们当然也不例外!百科全书式的人物如:奥古斯丁、托马斯阿奎那等自然不在话下,宗教改革时的悍将墨兰顿(Phillip
Melanchthon),以及当代的田立克(Paul Tillich)、鲁益师等也都毫不避讳这个话题。看来似乎佩恩才是对这两者都知之甚少的那一位。而所谓“科学烈士”布鲁诺的故事,不过也是以讹传讹的结果:他被教庭审判,不是因为他讲了什么有关地外文明的科学理论,而是因为他否定基督的神性、甚至有魔鬼教倾向。
当然,从另一方面说,佩恩的看法还是颇有代表性。按迪克的研究,虽然宗教人士(至少在这个问题上有过认真思考的那些宗教人士)一般都不认为地外文明对他们的信仰有什么影响;倒是那些非宗教人士常常以为,地外文明的发现一定会导致这些人的信仰崩溃。
所以本文最后将从基督教的角度简单说几句。
在很多人眼中,基督十架救赎的最大问题是如何处理“外星人”。此类问题常是这样:如果有外星人的话,那基督是不是还要在他们的星球上再道成肉身一次?
Gordon-Conwell的系统神学教授大卫斯(John
Jefferson Davis)就曾专门撰文处理这个问题。 但在笔者看来,这个问题其实很容易回答:当然不必。大卫斯教授以歌罗西书一章15-20节为基础来说明基督救赎的宇宙性,从而证明此点。这当然很重要。不过从宣教的角度来看其实更简单。基督道成肉身为犹太人,不表示犹太人有何特别,或基督在其他民族当中要再道成肉身一次;这只不过表示神的救赎是在歷史中发生,而歷史中的启示必然有一个起点。所以福音要从耶路撒冷传到犹太全地、撒马利亚,直到地极。如果有一天我们真发现了外星人,那无非表示宣教士们又多了一个工场——福音需要传到宇宙的那头而已啊!
倒是创造和堕落的问题相对要大一点。当然,这不是从神创造的能力来说(阿奎那早就告诉我们,全能的神当然可以造出很多外星文明),而是从我们都是亚当的后裔来说。这对特别如天主教等强调生物遗传的神学来说,问题比较大一点(但也并非不可克服)。在改革宗的盟约神学中,则比较容易处理:亚当作为全人类(现在得说是全宇宙人了)的头与神立约,并因其堕落而陷全世界(全宇宙)於罪中。所以亚当在创造和堕落中的角色,是从“盟约之代表”的角度来说的。这就好像布希总统对伊拉克宣战,於是所有美国人和伊拉克人原则上就都进入了战争状态一样。但布希作为全美国人的代表,不一定表示布希与每个美国人都有血缘上的关係,也不一定表示布希是美国人当中最优秀的。所以地球人亚当做了全体宇宙人与神立约的代表,也没有什么文化帝国主义或沙文主义的问题。根据迪克,犹太人的神学家早在中世纪就把这一点想得很通了。
创造、堕落、救赎,这三件事在面对地外文明的挑战时,都没有什么不可逾越的困难。那么我们就很难说地外文明──即使有一天被发现了的话──对基督教信仰能构成什么挑战。这大约就是路益师,以及后来许多基督徒作家用外星人为题材来创作科幻作品时,毫不迟疑的原因吧(《Startrek》的创作群裡据说就有基督徒)!而事实上,从幻想作品的角度来说,外星人常常是表达信仰很好用的一个题材。这或许也就是犹太人斯皮尔伯格对它情有独钟的原因。那么,这对你我又可以有什么启发呢?
原载《恩福》杂志第20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