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越的存在使我们超越而存在
——与蓝牙兄商榷
作者：羽毛乱飞
提交日期：2005-4-11 关天茶舍
蓝牙兄重提旧贴，因为教宗去世。这里面重新有一个讨论，那就是当代天主教和新教的对比。有一句话蓝牙兄这样说：
”天主教和新教的最大区别就在于后者否认人行为的价值，所以多见“教民自己发善心”而少见有组织的善工；前者却将对基督之爱体现于实实在在的为人服务之上。”
对此我有不同看法，新教没有天主教那样的超级组织性，所作所为没有那么大的“声势”是可以理解的，不过新教教徒的善工并不因此抹杀。当然这不是大问题，不值得专文讨论。我所关注的是关于蓝牙兄对于天主教和新教在”因信称义“教义问题上的态度，也就是他说的后一句话。我想对此说几句，算是对神学中的专业术语做一点哲学上的思考。
其中不免提到”上帝”或者“上帝的爱”云云，算是思考这类哲学问题的一个前提假设，为的是便于大家讨论。蓝牙兄不是信徒，说上帝比较容易一些，我等小小信徒跟着也说几句上帝，还请大家多多包涵，谢谢。
以下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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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个人不认为”新教否认人行为的价值”是当代天主教和新教这两者之间最大的不同。
新教不可能否认人的行为的价值，如果新教否认人的行为有价值，我想新教需要一并否认人的行为有罪，“有罪”本身就是一种价值判断，行为没有自主价值的是木偶，我们不能指责木偶犯罪的。蓝牙吸血鬼对于新教的“因信称义”和“神恩独做”有误解。
基督教并不否认人行为的价值。“因信称义”的教义不是贬低泯灭人的价值的原因，恰恰是实现人的价值的途径。不论是天主教还是新教，整个基督教的核心基本教义都强调“世人都犯了罪”和“人需要上帝的救赎”。如果说强调上帝的救恩就是贬低否认人行为的价值，那么整个基督教和其他宗教（比如佛教）比起来就都是“否认人的价值”了，因为它居然宣称人要想改变自己，靠自己不行，还需要一个什么上帝！
整个基督教的信仰强调了同一件事情，既“人的基本问题是什么”——那就是“自我中心主义”，是妄图僭约造物主的意念。在基督教看来，人是上帝所造，有上帝的形象，并有上帝所赐予的灵。所以“人是什么”这个问题需要回到上帝面前才能够真正回答。这一点，不论是天主教还是新教看法都是一样的。这一点很关键。
我们看到，人是一种具有无限意识的有限存在，人意识的无限性和存在的有限性产生的张力几乎可以说是人全部哲学思考，宗教追寻和科学探索的动力之源。而基督教所信仰的上帝在意识和存在上都具有无限性和完全性。如果人是一个集合，上帝就是全集。从这一点上讲，以上帝为参照系定义人的价值，这个价值才是人真正的价值，而其他的价值，都是“异化”了的人的价值，是伪价值。宗教追寻的意义就是追寻超越，而只有一个超越的存在才能使我们人成为超越的存在，只有获得超越的价值，我们才有永恒的价值，也既真价值。
所以，在面对上帝追寻人的价值这一点上，天主教和新教没有分歧，所分歧的是在这其中，人自己的行为有多大作用。天主教看重功德，新教教同样看重作为，但是新教强调人的行为（功德）不能换取上帝的救恩，而只是人对上帝救恩的回应。我从三方面来讨论它：
1）如果上帝的恩典救赎是人行为可以赚得的，是人力可及的，这样的救赎和恩典相对于人而言有多大的超越性呢？给予这样救赎恩典的上帝对于人而言又有多大超越性呢？一个同样不超越的上帝凭什么要人全然的爱戴和服从呢？
2）如果人得救是（至少部分是）自己行为的结果，那么人有了功德，得了上帝的救赎，这差不多是我有一块钱，可以买你一瓶矿泉水这样的“公平交易”，那么，上帝的救恩和保险公司给投保人保金有多大区别呢？人何必把这看作“恩典”呢？难道他所得的好处不是他自己“赚来”的么？谁会对保险公司赔付自己保险金而感恩戴德呢？
3）最重要的，如果上帝是因为人有好的作为才爱世人，才给世人恩典救赎，那么这个爱就不再是超越的爱，不是完全的爱，而是“有条件的爱”，是有条件的恩典。一个有条件的爱人类救赎人类的上帝凭什么要求人无条件的爱他服从他呢？
基督教所信仰的上帝是一个超越的，完全的，永恒的上帝，他的能力和爱也是超越的，完全的，永恒的。他爱人，救赎人，赐给人恩典，不是因为人的行为，而只是因为他的爱，因为他是我们的创造者，是我们的天父，我们是他的孩子。这一点可以类比父母对自己孩子的爱。我们的父母是我们在世界一旦存在的那一刻起就爱我们的，我们还没有意识父母就爱我们，我们还不认识父母他们就爱我们，我们还不知道爱他们他们就已经爱我们，父母爱我们，不是因为我们的行为，仅仅是因为我们是他们的孩子！所谓“I love you because I love
you”。无条件的爱才是真正的爱，上帝的爱如果是基于人的行为的有条件的爱，那就不是真正的爱。
也正因为这样的爱，正因为我们领受了这样的爱，促使我们愿意以完全的爱的行动来回应那爱的付出者。正如我们长大以后反哺报答亲恩一样，真正的基督徒，真正得到了上帝的人会做出爱的行动，这是自然而然的。有没有爱的行动，可以检验这个基督徒有没有真正得到了上帝的爱，可以检验他是不是一个真正的基督徒。但是我们不认为一个有爱心行动的基督徒之所以是基督徒是因为他有爱心的行动。
人的行为是上帝爱的结果，而不是上帝爱的原因。
在我看来，考量“人的作为”和“上帝的恩典”在人与上帝关系中位置的最好例子是保罗在《歌林多前书》第三章说的一句话，他在提到哥林多教会的结党纷争问题时说：
“我栽种了，亚波罗浇灌了，唯有神叫他生长。可见栽种的算不得什么，浇灌的也算不得什么，只在那叫他生长的神。”
一棵树的成长，得益于人的栽种和浇灌，所以人的行为不是没有意义和价值的。但是之所以人的行为会有结果有意义，之所以是一棵树而不是一根电线杆子发芽开花了，原因在于上帝。人的行为有价值，但是只在上帝的恩典中有价值。这才是新教“因信称义”教义反对天主教功德观的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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