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岳散人的圣人难题:人应该被吃掉还是烧掉

 

羽毛乱飞

 

原发[关天茶舍]  2007-05

 

没看过五岳散人原文的先看这里:
  
http://www3.tianya.cn/new/publicforum/Content.asp?idWriter=406983&Key=308752464&strItem=no01&idArticle=320451&flag=1
  
  
  以中国目前学术界和教育界谎言泛滥的现状,散人以自己的常识为根基写作,出错的时候比很多所谓学者少很多,但是他也不是绝不出错,因为并没有自然而然就产生的常识,所谓“常识”,某种意义而言也不过是被定型的宣传和教化而已,何况它是有时代性的。关天作为一个草根公共舆论场所,能达到散人这样,不受官方宣传蛊惑,坚持以常识看问题,这已经很难得了,更加理性的,严格学术性的探讨,还是留给关天之外的人吧。
  
  散人所批评的王怡的说法不是他自己的,应该来自国内外部分“非基督教的”学者。
    
  比如北大历史系教授彭小瑜,他在《教会法研究》中指出,“宗教裁判所”是一个错误的翻译,正确的翻译是“纠问式程序”,是一种全新的法庭审判方式,有利于保护被告免受诬告为异端。当然,宗教裁判所对真正的异端确实是不留情的,这对今天而言早已是一种野蛮和落后,但对当时而言,发明一种新的审问方式,避免冤案,减少审判中人为的随意性,这确实是法制的进步。
    
  异端是罪,在中世纪以前,和今天我们认为叛国是罪一样,不是基督教的专利,而是相当普遍的做法。西方所谓“异端”,乃是相对于正统基督教教义而言的,但是基督教教义本身并不发明“异端罪”这个东西,而是为中世纪的宗教和世俗政权设立异端罪名提供了理论基础。事实上,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罗马法即以异端为死罪,中国从汉朝起就以武力禁绝民间“淫祀”(意思相当于欧洲的异端,都是不合法的宗教信仰),大清律且以异端(行巫术)为“十恶不赦”。(见孔飞力,《叫魂》)无论中西,在宗教还是社会性和国家性生活固定组成部分的年代,从肉体上消灭异端的事情恐怕并不鲜见。
    
  究其原因,乃是因为在那个时代,异端/行巫术/淫祀和阴谋叛国一样,是动摇社会和国家之根本的事情(想想中国历代农民起义的方式就可理解),一个宗教时代的政权,不论它是宗教政权还是世俗政权,要维护自身的稳定,自然会对异端保持警惕。而如今,人类社会已经大体非宗教化,信仰退出公共事务特别是国家政治圈子,成为了个人性事物,故而异端思想那种动摇国之根本的力量消失了。我们很难想象,今天还可以有人用在地里埋一块石头的方式聚集起百姓,进而推翻一个政权了。
    
  我说一句虚拟式的句子,如果几百年后,人类实现了共产主义,走出了民族国家时代(正如今天我们已经走出了宗教时代),那时的人对于今天把叛国看作犯罪恐怕也不能理解,也不能明白中国人对日本人的仇恨从何而来,那时的人们恐怕会以为今天是一个黑暗的年代的。
    
  普遍来说,西方基督教会对世界的立场确实也在和世界一起改变,所以过去有一些坚持的东西,他们现在认为错了,于是就按照现代的标准为古代的事情道歉。我作为一个基督徒,虽然对梵蒂冈教廷的一些神学观点和世俗政治举措不敢苟同,所以并不认为教皇道歉对于我有什么权威,不过,我承认,无论如何澄清西方中世纪教会的历史史实,我们都不可能以为中世纪是人间天堂,这不是正确的护教方法。而反过来,对于启蒙运动时期流传至今对于基督教整体的歪曲甚至妖魔化,我还是要忍不住反驳的。
    
  举个例子。当代学界对基督教正统信仰的消解方法之一,就是对基督教正典权威的否认,说基督教正典是尼西亚会议为了政治稳定目的而决定的,不是这之前就已经为教会所普遍认同的。按照学界的研究,这一传闻来自托马斯·潘恩和伏尔泰。
    
  潘恩在《理性时代》中说基督教正典是“由投票来决定, 在他们所收集的书中间, 哪些属于圣经, 哪些却不是”。伏尔泰则在《哲学辞典》 Conciles 词条(中译本未包括这一条) 下提到:“那次会议的教父们用几乎相同的方法来区别哪些书卷有权威而哪些属于旁经,把它们都杂乱地放在祭坛上, 让旁经自己掉在地上。”
    
  而伏尔泰敢于这样说,乃是相信一本无名氏的著作《 Vetus Synodicon》,后者是一本没有学术和历史权威的,充满各种传闻的书,写于公元后887年,距离尼西亚会议有五百年之久,根本就不能作为判断那一次会议情形的准确历史资料。
    
  散人为从前的“食人生番”今天被描画成了圣人感到荒谬,其实事情本来就这么荒谬,很多毫无根据的事情,经由一些大师以讹传讹,到如今就成了所谓“权威观点”或者“铁证”,这在我看来也够荒谬的。
  
  所以我又想起希罗多德在《历史》中写过的那个故事:
  
  “有一次,当大流士做国王的时候,他召来他王宫中的希腊人,问他们要多少报酬就会准备吃掉他们逝去的父亲的尸体。他们回答说,无论什么,绝对地无论什么,都不会诱使他们这样做。然后大流士召来卡拉提耶人[Kallatier],习惯于吃掉父亲尸体的一个印度民族,当着有一名翻译供其支配的希腊人的面问他们,需要多少报酬就会同意把亡父火葬。听到这个问题,卡拉提耶人发出恐怖的尖叫,恳求他甚至不要说这种亵渎的话。”
  
  写完这一段,希罗多德下结论说:世界就是这样。

 

基督教与自由主义 专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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