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相爱撼山河,也撼人心

 

小约翰

 

(基甸按:2007223日,电影《奇异恩典》(Amazing Grace)将在美国上映。这部电影就是讲基督徒废奴主义者威伯福斯的。另见王怡《少一个奴隶,多一个弟兄——纪念威伯福斯和《废奴贸易法案》199周年》。本文由以诺在线提供基甸连线,特此鸣谢。)

 

 

07211日这天阳光明媚,与三位弟兄一起逛书店,买了这本叫《兄弟相爱撼山河》的书。回到家中,迫不及待在明亮灯光下读完了。有的书就有这样的魅力,吸引你一直读下去,欲罢不能。读的时候,数次流泪。读后,在书最后一页我写上这样一句话:“此书必会在中国基督徒成长史上占有一席之地。”

 

很少有书能让人有如此心心相印之感,倒不在于本书的写法,从这方面看,此书作者张文亮先生的文笔甚至是简陋、粗糙的,更吸引我的是书里讲到的内容,是英国基督徒议员威伯福斯与克拉朋联盟的重要意义和他们带给我的震撼与启迪。

 

几天后,重新思考此书带给我的震撼和启迪,我觉得主要有以下两点:第一,成为一个基督徒意味着什么?第二,怎样在中国做一个基督徒?

 

先谈第一点,成为一个基督徒意味着什么?从《兄弟相爱撼山河》中我们可以得到一个很好的答案:成为一个基督徒不只意味着死后进天国,还意味着今生承担上帝的召唤,完成上帝赐予的使命,并且为了这样的使命鞠躬尽瘁,不违背从天上来的异象,做好上帝要自己做的那一份。

 

威伯福斯刚信主时,一心想退出肮脏的政界,他没有办法再继续昔日的生活,他厌恶议院里的政客。他写道:“我非常难过,我相信一般人不会有这种苦恼。我无法思考,离群索居,终日失魂落魄……我如果要成为基督徒,就必须照基督的吩咐行,那我将在政治圈中成为一个怪人,甚至失去朋友与前途。政治是我的尊严,但基督是我的生命。”

 

就在威伯福斯决定放弃从政的关键时刻,他遇到了约翰·牛顿牧师。很多人都会唱牛顿牧师写的《奇异恩典》,在歌词英文原文中他称自己是一个“无赖”,因为他年轻时曾贩卖过黑奴,悔改信主后成为一位牧师。多么感恩,年轻的威伯福斯见到了六十岁的牛顿,倾吐了自己的苦恼,说出了想推出政坛的想法。约翰·牛顿认为上帝要带领这个年轻人走一条别人没有走过的路,他建议威伯福斯不要从工作中撤退,而是靠着上帝走下去,他对年轻人说:“我盼望并且相信主耶稣高举了你,是为了他的教会与我们国家的好处。”后来,威伯福斯坚持下来了,在议院中看到了上帝给他的废奴运动异象,开始了长达十八年乃至四十年的奋斗,1807年英国议院终于通过了议案,废除最不人道的奴隶贩卖。后来也在国际上引起了巨大反响,改变了千千万万个黑奴的命运。

 

在《真实的基督教》中,威伯福斯说:“基督徒不爱世界,并不是以逃避世界来证明自己的不属世,而是进入世界,活在人群中为耶稣作见证,并且义无反顾。”这些字应该用大字来写,送给基督徒人手一份。

 

从他的经历,我们看到了主耶稣说的基督徒是世上的光和盐的内涵,看到了基督徒在各个领域中领受圣召,活出圣召的必要和紧迫。使徒保罗说基督徒是基督的大使,那每一个基督徒岂不应该为了属于自己的那份荣耀使命而鞠躬尽瘁、出使一生?

 

《威斯敏斯德小要理问答》第一问说:“人生的目的是什么?”回答是“荣耀上帝并永远以祂为乐”。很多人都会背了。但是,怎样才能荣耀上帝呢?并不见得人要逃离世界躲进个人小天地唱诗、祷告等着进天国吧。

 

按上帝的召唤工作,工作变成祈祷,职场变成神学院,赚钱变成侍奉,不正是每一个基督徒神圣的责任吗?

 

《兄弟相爱撼山河》给我的第二点启迪是:怎样在中国做一个基督徒?

 

中国文化传统对基督徒的影响太深了,尤其是那些不承认受中国文化传统影响的自以为很“属灵”的基督徒们。他们大都中了道家精神消极避世的毒,骨子里一个劲逍遥自在、只顾自己修身养性不说,还口口声声说爱主,从而鄙视那些积极进取的人们,不管是他们主内的兄弟姊妹,还是非信徒们。

 

威伯福斯和他的兄弟们不是这样,他们深受清教传统影响,在污浊肮脏的政坛上,敢于搬出《圣经》原则,敢于用《圣经》原则来指导他们的议案和对时局的看法。除了提出废奴议案之外,他们还提出过很多合乎《圣经》精神的议案,当时被看为奇谈怪论,他们也被孤立为少数派。一开始他们感到压力很大,也看不到出路和希望,但退回到上帝面前祷告时,他们获得了信心和盼望,是的,有些事情即使失败了,无论大与小,只要是为上帝而做,为了荣耀上帝,为了满足上帝的公义,那就是对的,必能被上帝喜悦。上帝需要的不是成功,而是忠诚和坚持,盼望和忍耐。

 

和很多中国基督徒们只关注上帝的慈爱相比,威伯福斯和克拉朋联盟如此顾及到上主的公义。从《圣经》中,我们看到的不只是一个爱的上帝,也是一个公义的上帝。在谈到罪恶时,中国基督徒们也比较愿意谈及个人私生活领域的道德罪恶,很少谈及社会性罪恶,面对诸如堕胎、礼拜日加班、政教不分、社会不公、腐败堕落等现象,基督徒往往不置一词、三缄其口。一个人若真关心上帝的心意,他面对这些时会哑口无言吗?起码,我们在威伯福斯他们身上看到不是这样。

而且,让人非常感动的是,威伯福斯不是一人在孤军奋战。

 

1791年,多米尼加奴隶暴动,给倡议废奴的威伯福斯带来巨大压力,他被认为是破坏和谐、引发暴乱的罪魁祸首。这个时候不要说提《禁止奴隶贩卖法案》,就是提起威伯福斯的名字都让人痛恨到痛骂。就在此时,面对一个千夫所指的人,一个自己国家和民族弃绝的人,八十七岁的约翰·卫斯理给年轻的威伯福斯写了一封信,说:“这是一个特别需要祷告的时候,愿主把祷告的灵赐给你,使你的心超越一切的反对。人的反对和邪恶都不能腐蚀你在基督面前所立的志向,愿主帮助你!”威伯福斯接到信,内心何等温暖啊。这不只是一个大人物的问候,更是上帝借着他重用仆人的某种印证。

 

1796年,威伯福斯再提《外国奴隶法案》,竟因六名支持废奴的议员朋友忙于看歌剧,使支持废奴一方以四票之差失败。受不了敌人的攻击和朋友的弃绝之苦,威伯福斯病倒在床。隔天夜里醒来,他发现了十二年前把福音传给自己的米纳尔坐在床边,米纳尔要被国王接见任命为剑桥大学校长,但他特意赶来陪威伯福斯。他对威伯福斯说:“我认为来陪你比被国王召见当校长更重要,因为我们是朋友。”

 

还有威伯福斯的妻子,在议院后面听到丈夫为了“拯救德国饥荒下的农夫”而据理力争,她感动到泪流满面,向上帝祷告说:“主啊,帮助我,让我知道如何在这么大的反对压力中,帮助我的丈夫。他是个最有价值的丈夫。”

 

够了,不多说了。我只想说说这些事件对在中国做基督徒的意义。

 

大家都知道以色列历史上两约之间的马加比起义,何等壮烈,犹太人宁可自杀,也不愿成为罗马人的奴仆。对于他们来说,成为罗马人奴仆就意味着要承认凯撒是上帝,意味着放弃他们的独一上帝信仰。不能敬拜独一上帝,他们宁可死。自由敬拜上帝的权利是最神圣的人权。

 

这种壮烈,几千年后想来,还令人感动不已。后来的罗马帝国也不得不承认犹太人有敬拜独一上帝的自由。信仰自由的门是他们挤开的,是他们主动争取来的,不是罗马帝国白白送的。

 

对于威伯福斯和克拉朋联盟来说,政治的公义也是争取来的,奋斗来的,他们感到自己不能退出战场,任由不义泛滥,不能只说上帝会审判就拉倒。

 

伟大的清教传统强调信徒对家庭、社会、民族、国家乃至全人类的负担,不只是一个人修身养性信了主就行了,而要基督徒永不止息地奋斗,让家庭基督化,社会公义化、民族真理化、国家和人类福音化,绝不可能使每个人都变成基督徒,但只要文化的世俗化得到遏制,能进一步靠近《圣经》,再靠近《圣经》的原则,这就是得胜。这种得胜是一种失败,却是荣耀的失败。在这样的奋斗中,我应做什么?这是清教徒们常问的。有学者批评改革宗和清教精神说:“它们容忍不了世俗化。”这句批评倒是点出了深受改革宗精神影响的清教传统的特点。

 

威伯福斯所处的就是这样一个伟大的传统,周围的人固然未必都是清教徒,但都已深受清教精神的熏陶和影响。所以,他奋斗起来才“我道不孤”,不单有克拉朋联盟的支持,还有那么多朋友的支持,那些来信、问候、探访和信任是多么及时和温暖啊。

 

越往下写,我竟越踌躇起来。在中国做基督徒,难道总意味着孤岛一样的隔绝和孤独吗?那些最伤人的暗箭往往是同一阵营的人射来的。我认识一个弟兄,他已受过七次传讯,他说,他知道那意味着什么。我也认识北方几位弟兄(这本书就是和他们中的两位一起买的),他们“浮出海面”的举动居然在自己的兄弟姐妹中引起了轩然大波,至今他们仍在漩涡中,被自己人孤立着,远远看着他们的挣扎,我感到如此悲痛和难过。

 

也难怪此时读《兄弟相爱撼山河》要数次落泪了。

 

2007213日初春于江南

 

 

(《兄弟相爱撼山河——威伯福斯与克拉朋联盟》,张文亮著,“新百合文库”系列,敦煌文艺出版社,200612月版。小约翰,1972年生,1997年受洗,现在大陆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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